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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相守

月相守

竹影婆娑,月色如银。林清月提着裙摆穿过游廊,苏府后院的丝竹声渐渐远了。她伸手扶了扶发间摇摇欲坠的玉簪,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这场京城贵女们的诗会实在令人窒息,那些故作姿态的吟咏声让她耳膜发疼。

假山后忽然传来剑刃破空之声。

清月顿住脚步。月光将一道颀长身影投在太湖石上,那人玄色劲装几乎融入夜色,唯有剑光如游龙惊鸿。她看见他挽了个剑花,剑气扫落几片竹叶,叶尖堪堪擦过他蒙着黑布的下半张脸。

"谁?"剑锋倏地指来。

清月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那人收势极快,剑尖在距她咽喉三寸处停住。夜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骨上一道细长旧疤。

"小姐迷路了?"他声音像浸过寒潭,目光却在她腰间羊脂玉佩上凝了一瞬。那是父亲去年生辰所赠,刻着御史府的云纹。

"苏府的侍卫都这般放肆么?"清月强压下狂跳的心口。她闻到淡淡血腥气,这才注意到他左臂衣袖裂开寸许,暗色正缓缓洇开。

剑尖忽然一颤。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灯笼的光晕转过月洞门。清月还未来得及惊呼,已被拽进假山缝隙。那人手掌粗糙温热,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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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响过两遍,清月端着药盏穿过垂花门。兄长前日染了风寒,偏要住在这毗邻书房的厢房。夜露沾湿了石榴裙裾,她正要抬手叩门,忽见廊柱后黑影一闪。

青瓷药盏差点脱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沈昭依旧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寒星似的眸子。他今日换了靛蓝短打,袖口用皮绳扎紧,腰间却系着条格格不入的杏色丝绦。

"伤好些了?"清月瞥见他臂上新缠的白布。那夜官兵追捕的呼喝声犹在耳畔,这人竟能在苏府来去自如。

沈昭不答话,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枚火焰状烙印。清月突然想起父亲书案上的卷宗——二十年前沈太傅满门抄斩,据说每个死囚右胸都有这样的火刑印记。

"你的玉佩..."他忽然开口,指尖掠过她腰间。清月慌忙后退,却听他低笑:"云纹里藏着'御史林'三个小字,令尊倒是谨慎。"

更鼓又响,惊起檐下宿鸟。沈昭旋身欲走,袖中突然掉出个物事。清月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玄铁令牌,正面赫然刻着"刑部"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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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清月抱紧装着金疮药的锦盒,在游廊下躲雨。那夜沈昭消失后,她在枕下发现张字条:西角门第三棵槐树。字迹遒劲,撇捺如剑锋。

雨水顺着伞骨淌成珠帘。树洞里除了药盒,还静静躺着支白玉簪。清月对着水洼照了照,簪头雕着并蒂莲,与她弄丢的那支一模一样。

"小心!"

惊呼声被雷声淹没。清月回身只见沈昭徒手握住劈来的钢刀,鲜血顺着刀刃滴在她裙摆。三个黑衣人目露凶光,刀光织成密网。沈昭将她护在身后,剑出如虹时,她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鞭伤,皮肉外翻如婴儿嘴唇。

当最后一人倒地,沈昭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清月撕下裙裾为他包扎,指尖碰到他怀中硬物。半块残缺的玉珏,裂纹处染着经年血渍,与她妆奁里母亲留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雨幕中传来整齐脚步声,是巡夜的御林军。沈昭深深看她一眼,纵身跃上高墙。夜风卷起他衣袂,清月突然看清那条杏色丝绦上绣着的小字——"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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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残月鸣冤**

刑部大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沈昭的镣铐撞在石壁上发出脆响。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照亮他胸前将将结痂的鞭痕——昨日苏尚书亲自执刑时,特意选了带倒刺的蛟皮鞭。

"沈太傅的遗孤?"阴影里传来清月父亲的声音,绯色官服下摆沾着稻草,"当年刑部验尸记录写得清楚,沈家幼子溺毙于荷花池。"

沈昭突然低笑,震得锁骨间银链簌簌作响:"林大人可知,溺死的人指甲缝里会有泥沙?"他伸出布满烙伤的手,指尖在月光下清白如玉。

牢门外传来瓷器碎裂声。清月攥着食盒站在栅栏前,杏色披风被夜风掀起,露出里头玄色夜行衣。她终于明白为何沈昭总在雨天出现——刑部卷宗记载沈家灭门那夜,正是惊蛰后的第一场暴雨。

"这是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清月将半块玉珏贴在牢门缝隙,与沈昭怀中那半块合拢的瞬间,背面显出前朝篆文:山河为聘。二十年前轰动京城的盗玺案卷宗在脑海浮现,她声音发颤:"当年沈太傅护送的根本不是传国玉玺,而是...前朝公主的婚书?"

**第六幕:火炼真金**

子时三刻,苏府祠堂突然走水。沈昭的剑尖滴着血,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唐门死士。苏尚书攥着族谱后退,直到脊背撞上燃烧的梁柱:"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翻案?当年先帝亲批的斩立决..."

"那您为何私藏前朝凤冠?"清月从火光中走来,手中捧着从密室取出的鎏金匣,匣中明珠映着她腕间渗血的纱布——那是破机关时被毒箭所伤。

沈昭剑锋忽转,挑开苏尚书衣襟。苍老皮肤上赫然印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火焰烙印,只是位置在左胸。"难怪当年验尸官说沈家幼子有胎记。"他剑柄抵住仇人咽喉,"偷梁换柱的把戏,苏大人演了二十年。"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清月忽然冲向摇摇欲坠的房梁,在沈昭被砸中的瞬间扑开他。燃烧的横木擦过她发间,白玉并蒂莲簪碎成两截,露出中空处暗藏的绢纸——正是前朝公主与沈家先祖的婚契。

**终章:月满西楼**

大理寺正堂,林御史将婚契铺在龙纹案上。虫蛀的绢帛间掉出枚金钥,恰能打开沈昭随身令牌的暗格。当刑部尚书私通番邦的密信曝光,满朝哗然中,清月看见沈昭第一次摘下面巾。

残月化作玉钩时,他们站在重修过的沈府旧宅。沈昭掌心躺着用杏色丝绦系好的新簪,并蒂莲下多刻了句诗:"昭昭如月,不负清辉。"

"其实那夜在苏府..."他耳尖泛红,话未说完便被鼓乐声打断。巷口转出系着红绸的聘礼队伍,领头侍卫举着的,正是绘有火焰纹的沈家旌旗。

清月笑着将碎玉珏抛进荷花池,惊起一对交颈白鹭。她终于读懂母亲临终时那句"破镜重圆需火炼",原来说的不是玉,而是浴火重生的人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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