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透血纱的刀刃,将最后一丝天光钉入三才鼎中。林砚掌心抵着鼎耳冰凉的饕餮纹,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鼎壁蜿蜒成十二道星轨。当第七滴血渗入卦象"剥"位时,鼎中骤然腾起十二道虚影,琉璃锁的寒芒刺破满室阴翳。
南宫夫人的虚影立在首位,手中半截锁链映出万顷琉璃海。浪涛中浮现其余守鼎人的面容:慕容晚嫣在北疆矿洞深处,玄铁链贯穿琵琶骨,冰壁上倒映着她与冰棺中少女如镜的双瞳;西门月影赤足踏着南诏祭坛的蛇纹,额间朱砂沁出魔种黑雾,却在她吟诵巫咒时凝成血色曼陀罗;东方既白的青丘狐面裂开缝隙,九尾缠着诸葛家机关兽的青铜齿轮,每转一圈都有星屑从狐火中坠落。
"当年十二世族各取心头血浇筑三才鼎,本为镇守青帝恶念。"南宫夫人指尖抚过鼎沿霜纹,琉璃锁突然映出暴雨夜的画面——五岁的南宫珏蜷缩在药柜角落,看着母亲将匕首刺入丹田,"可我们很快发现,慕容晚嫣的噬魂钉早已种进守鼎人的血脉。"
药王骨令旗突然发出悲鸣,林砚识海翻涌起血色记忆。七岁的南宫珏被按在祭坛血池中,十二道噬魂钉穿透稚嫩的手脚。少年仰头看见房梁缝隙间渗下的血珠,混着母亲腕间滴落的血坠入池中——那些本该腐蚀神魂的魔种戾气,在南宫夫人以命换命的净化术里,竟化作滋养青帝神识的养料。
"珏儿,记住戌时焚香要逆燃三转。"记忆中的南宫夫人腹部爬着蜈蚣状缝合疤,将琉璃锁残片按进少年眉心,"待九驾青铜马车破壁时,用青帝种引十万阴兵倒行..."
鼎中青莲突然炸开千瓣,每片莲瓣都映着段血腥往事。林砚看着慕容晚嫣在冰棺中睁眼,她心口插着的琉璃锁突然化作流光,与自身元神深处的锁芯严丝合扣。霎时间,三百年光阴在锁纹中奔涌——原来初代青帝斩落的恶念从未被封印,那具冰棺里沉睡的,始终是自愿献祭的慕容家圣女。
"戌时香烬,因果倒悬。"灵狐第三尾卷着的梨雪笺燃起金焰,南宫家主的惨嚎突然从鼎底传来。林砚挥动重组的琉璃锁,十万阴兵抬着的青铜棺椁调转方向,玄冰锁链缠住昔日操纵者的四肢。当棺盖轰然闭合时,寒髓矿深处的冰晶映出惊人真相——被拖入矿底的南宫家主脖颈后,赫然浮现着与哑仆相同的玄冰种魂印记。
药杵点地刹那,三千药田的草木精魄汇聚成河。断肠草凝成的碧玉剑刺入鼎心,鼎壁《山河社稷图》中的北疆突然升起血月。林砚锁骨处的青莲胎记脱落,真正的青帝种绽放出涤荡三界的光华——那竟是二十年前雨夜,南宫夫人剖出自身半魂,用三百童男童女的纯净心火淬炼而成的善因。
"大医医国,医的从来不是肉身。"琉璃锁彻底成型的瞬间,问心碑上的箴言在虚空显现。林砚看着十二守鼎人虚影化作星尘融入鼎身,终于明悟祖父临终时抚摸药秤的深意——所谓斩断轮回,不过是以善念为引,将世人种下的恶因炼成渡世的舟楫。
当最后一缕血腥气被龙脑香净化,三才鼎中的青莲已开满七十二峰。慕容晚嫣的冰棺在莲心缓缓升起,棺盖上噬魂钉正化作春雨滋润药田。林砚拾起地上残存的梨雪笺,背面浮现出南宫夫人年轻时的字迹:"待北疆雪融时,携新茶共赏琉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