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铜锁链如同活物般勒进皮肉,冰冷的金属刺得我骨头生疼。爷爷缺指的手掌突然插进自己胸膛,五指并拢处迸溅出暗金色的血雾,那血腥气混着井水腐臭直冲天灵盖。
"爷爷!"我目眦欲裂地挣扎着,脚踝处的锁链纹路突然生出倒刺,扎得我几乎要跪倒在地。老头从心口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半截漆黑的锁头——和他断指处伤疤的形状严丝合缝。那锁头表面覆着层青灰色的锈迹,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肉残渣。
锁头带着血沫砸在我掌心,烫得像是刚从炉膛里掏出来的火炭。我下意识要松手,却发现锁头已与我掌心皮肉熔铸在一起。陈小曼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后腰的锁孔胎记竟开始旋转,青铜色的纹路间渗出暗红血珠,在冰面上晕开朵朵妖异的花。
井水突然倒灌进棺材,奶奶的嫁衣在水流中鼓成血红的灯笼。那嫁衣上的金线刺绣在暗流中闪烁,分明是三十年前下葬时的妆奁纹样。爷爷的紫绶仙衣寸寸碎裂,露出后背狰狞的井字疤——那些爪痕正在蠕动,渐渐拼成完整的镇魂咒,朱砂符咒在苍老皮肤上灼出青烟。
"三十年前就该填进去的是我!"老头缺指的手突然按住陈小曼的天灵盖,他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水淌进胡须,"赵家男人都是镇井的铆钉,女人是封棺的焊锡...你爹没熬过甲子,现在轮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锁头突然自行飞向陈小曼的胎记,青铜匣从井壁弹出,匣盖内壁密密麻麻刻满了生辰八字——最上方是我爹的名字,最新一行还淌着未干的血渍,正是我的生辰。我浑身血液突然凝固,那字迹分明是奶奶临终前用指甲刻下的。
"当年你奶奶用命换了二十年太平..."爷爷的咆哮混着井水轰鸣,他缺指的手背青筋暴起,像老树根般盘根错节,"现在该用我这把老骨头续上三十年!"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化作一道青铜色的流光,没入井底翻涌的暗流。
陈小曼突然挣断锁链,扑到爷爷消失的位置。她的睡衣被胎记灼穿,锁孔状的伤痕里伸出无数青铜锁齿,正与爷爷胸前的伤口咬合。我听见地下传来金属锻造的轰鸣,像是有人在用铁锤击打镇魂钉。
老头缺指的手突然爆发出骇人力道,将我和陈小曼甩出井口。我在半空中看见爷爷盘坐在奶奶的棺材盖上,他缺指的手捏着当年婚礼用的合卺杯,断指处生出的青铜锁链正将陈小曼的胎记与井栏连成一体。冰层下浮出块青石碑,碑文终于清晰可辨:
戊戌年赵家镇井于此
活人牲祭 代代不绝
我重重摔在结冰的井台上,牙齿磕在锁头上迸出血沫。陈小曼瘫在冰面上,后腰的锁孔胎记已经变成青铜质地,与她脚下蔓延的青铜锁链融为一体。我攥着账簿的手掌开始石化,裂纹爬向手肘时,瞥见最后一页浮现出血字批注:
下一甲子 戌年戌月戌时
锁断之日 殃气重临
电子香突然齐齐折断,柜台里的牛眼泪全部凝结成冰。巷口传来卤煮锅沸腾的声响,陈小曼家飘来的香气里,混着爷爷常抽的旱烟味。我跪在冰面上,看着掌心渐渐石化的锁头,终于明白奶奶临终前为何总摩挲着我的胎记呢喃:"锁儿,莫怪奶奶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