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咎的银铃声在岩洞中织成催命网。沈清晏猛然推开谢临渊,十二枚金针自指缝激射而出,却在触及红纱时凝成冰棱。苗疆女子赤足踏过暗河,足踝金铃映着沈清晏苍白的脸:"沈阁主拿我族圣物当锁魂结,这买卖可不公道。"
谢临渊的剑锋掠过水面,惊起三尺寒霜。裴无咎袖中红绫却如活蛇缠上他手腕,绫面浮现的咒文竟与沈清晏心口金线如出一辙。
"小心噬心蛊!"沈清晏掷出犀角杯,琥珀液体泼洒处红绫寸寸焦黑。谢临渊趁机斩断桎梏,却见青年踉跄跪地,后颈莲花印渗出黑血。
裴无咎的赤练蛇突然暴长数丈,蛇瞳映出沈清晏涣散的异瞳:"当年你盗走《蛊神经》时就该想到今日..."
剑光如电的刹那,暗河轰然炸开。玄甲卫的铁弩破空而至,谢临渊旋身将沈清晏护在怀中,肩胛硬生生接下三支透骨箭。血腥气激得怀中人猛然清醒,沈清晏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他眉心:"走巽位!"
河水倒卷成幕,谢临渊瞥见沈清晏指尖金线缠住岩壁机关。地动山摇间,暗河分岔口浮现青铜巨门,门环正是镜湖密道的九瓣莲纹。
"抓紧!"沈清晏将锁魂结银丝缠上两人手腕,纵身跃入漩涡。谢临渊最后看见的,是裴无咎惊愕的脸——她腕间银铃的纹路,竟与母亲遗物完全相同。
冰冷河水灌入鼻腔时,记忆如附骨之疽翻涌。谢临渊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青铜棺内,棺外传来沈太医凄厉的惨叫:"陛下!药引需至亲心头血啊!"
"谢临渊!"沈清晏染血的手扳过他下巴,将气息渡入他肺腑。暗流中青年长发如海藻散开,心口金线发出诡谲幽光,照亮前方白玉砌就的甬道。
浮出水面时,满天星斗倒悬。谢临渊将昏迷的人拖上岸,惊觉四周景致与《太虚剑诀》残页上的星图完全重合。沈清晏腕间银丝突然绷断三根,白发如雪落满襟。
"醒醒!"他扯开青年浸血的衣襟,发现心口黑洞已被金线缝合成星芒状。更骇人的是沈清晏脊背浮现血色星图,正与岩壁雕刻的二十八宿遥相呼应。
怀中人忽然呛出血沫,指尖死死抠住他腕骨:"坎位...第三星..."谢临渊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浑身血液凝固——北斗天枢位赫然立着母亲的衣冠冢,碑前供着半截焦黑玉箫。
惊雷炸响时,沈清晏异瞳重燃金芒。他踉跄着扑向墓碑,从祭坛暗格取出鎏金木匣。匣开刹那,谢临渊看见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染血的襁褓上,旁边躺着块雕龙玉佩——永熙帝随身之物。
"原来你才是..."沈清晏低笑出声,泪水混着血滴在玉佩上,"难怪他们要用沈氏女的命换你..."
暴雨倾盆而下,谢临渊握剑的手剧烈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何皇室要屠沈家满门,为何自己会成为药引——永熙帝与沈太医之妻的私生子,这本该被埋葬的肮脏血脉。
沈清晏突然剧烈抽搐,金线如活物钻入七窍。谢临渊扯开他前襟,惊见心口星芒化作蛊虫,正疯狂啃食心脉。二十年前镜湖密道里,母亲临死前塞给他的药丸突然在记忆里清晰——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转移蛊虫的媒介。
"呃啊!"沈清晏突然暴起将他按倒在地,异瞳完全化作兽类竖瞳,"杀了我...趁蛊王未醒..."
谢临渊的剑尖抵住他心口,却看见青年涣散的瞳孔里映出两个孩童——七岁的自己正将玉箫递给盲眼少年,而那人右眼赫然是琥珀色。
"阿晏..."记忆如利剑劈开迷雾,谢临渊颤抖着抚上他脸颊,"地窖里给我吹《安魂曲》的小瞎子..."
沈清晏浑身剧震,蛊虫竟从他耳中钻出半截。谢临渊猛然咬破舌尖,含血吻上他冰冷的唇。血腥气弥漫的刹那,蛊虫发出尖啸,两人手腕的锁魂结突然迸发强光。
岩壁星图开始流转,沈清晏脊背的血色星芒浮空而起。谢临渊的离火蛊在经脉中沸腾,竟与星图产生共鸣。当他握剑的手自发挥出太虚剑诀第七式时,终于悟透这招真意——以情为刃,斩天机枷锁。
剑气如虹贯月,斩落的却是沈清晏心口蛊虫。青年呕出大口黑血,瞳孔渐渐恢复清明:"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晏。"谢临渊扯下他破碎的琉璃镜,"沈太医从火场抢出来的小瞎子,每天偷塞给我桂花糕的阿晏。"
沈清晏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咳出泪来。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半块硬糕,二十年的岁月将桂花凝成琥珀色:"最后一块...一直没舍得吃..."
惊雷劈开古树,露出树洞中两具相拥的孩童骸骨。谢临渊看见小骸骨掌心攥着褪色红绳,与自己腕间疤痕完全吻合——原来当年地窖里的"长姐",正是女扮男装的沈青梧。
暴雨中传来铁甲铮鸣,萧望舒的玄铁剑已架在谢临渊颈间:"圣上有令,诛杀药人余孽。"
沈清晏却笑了。他蘸着自己的血在谢临渊眉心画符,异瞳亮如鬼火:"萧将军不妨看看,你效忠的究竟是哪朝君王?"
剑身映出萧望舒骤然惨白的脸——他手中先帝所赐的虎符,内侧赫然刻着前朝玉玺纹样。
"永熙帝弑兄篡位的诏书..."沈清晏将染血卷轴抛入火堆,"就藏在虎符夹层里。"
玄甲卫阵型大乱时,谢临渊抱起沈清晏跃上树梢。怀中的体温在急速流逝,锁魂结银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见青年在耳边呢喃:"谢郎,其实桂花糕里...一直藏着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