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顺着半开的百叶窗流淌进来,在米白色的床单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布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棉质睡衣的衣角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她刚撑起身子,蓬松的卷发间还沾着几缕凌乱的发丝,忽然察觉到枕边传来温热的呼吸。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柔软时,沈迟突然转过身子,骨节分明的手臂精准地圈住她的腰。少年身上带着雪松沐浴露的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阳光味道,将她整个人裹进带着体温的怀抱里。"姐姐,再睡会儿。"他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沙哑,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哇啊——"布果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床上弹起,后背重重撞在床头板上。蓝色的鲸鱼靠枕被带翻,"咚"地滚落在地。她慌乱地抓过被子裹住肩膀,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沈迟,你不是在沙发上睡吗?"
沈迟慵懒地仰躺在皱巴巴的枕头上,晨光为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调。他随手扯了下被盖,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有这么惊讶啊?"
布果望着少年坦荡的笑容,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确实没什么,小时候他们就天天在一张床上睡觉,沈迟总爱把冰凉的脚丫往她怀里塞。记忆里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团子,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眉眼清隽的少年,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底流转着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好吧,没什么呗。
晨光顺着厨房玻璃斜斜切进来,在沈迟后颈晕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单手抄起平底锅,另一只手精准地磕开鸡蛋,金黄的蛋液落入油锅瞬间发出"刺啦"声响。布果倚在门框上,看着少年利落地颠锅,蓬松的蛋块裹着番茄汁翻涌,白色围裙上的小狐狸刺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你还会做饭?"她踮脚凑到料理台前,鼻尖立刻被浓郁的香气勾住。沈迟正往锅里撒葱花,闻言偏头冲她挑眉,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小样儿。"手腕灵活地旋动调料瓶,几粒白胡椒簌簌落入汤汁,溅起细小的涟漪。
瓷碗碰撞声中,两碗番茄鸡蛋面被轻轻搁在原木餐桌上。溏心蛋卧在琥珀色汤汁里,鲜嫩的蛋心颤巍巍的,番茄块吸饱了蛋液的香气。布果吸溜着裹满酱汁的面条,汤汁顺着嘴角滑落,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听见对面传来轻笑。抬眼正撞见沈迟专注的目光,少年用筷子替她挑开垂落的发丝,指尖还沾着淡淡的葱油香。
饭后的阳光变得绵长慵懒,布果趴在桌边刷手机。沈迟洗碗的水声有节奏地传来,混着偶尔的瓷碗轻碰声。当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厨房时,深蓝色卫衣袖口洇着小片水痕。他望着布果乱糟糟的丸子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要回川北了,下次再来找你。"
“咔嗒”一声门响,沈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布果的眼前。
防盗门的反光映出布果苍白的脸,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凸起的木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记忆突然像被撕开的伤口,涌出那年盛夏的滚烫画面——蝉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奶奶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沈迟的胳膊,平时温柔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
"脏东西!"奶奶尖利的嗓音刺破空气,指甲深深掐进少年幼嫩的皮肤。沈迟脖颈上还挂着他们一起编的草绳项链,此刻却被狠狠扯断,草叶散落在青石板路上。布果躲在门框后,看着小小的沈迟被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拽着胳膊踉跄前行。他回头时眼里蓄满的泪水,在阳光下碎成千万片,刺痛了她整个童年。
她也依然记得沈迟被推进黑色轿车时,绝望的哭喊如何被引擎声碾碎,还有自己藏在身后、没来得及送出的半块麦芽糖。
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或者我们还会回到从前吗?
不谈过去,不谈昨天,只谈眼前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