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着投在斑驳的水泥墙上。老刘头的胶鞋碾过许建国的手指时，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墙角的耗子被惊得窜进排水沟。
"陈主任要的账本在哪？"老人弯腰时，领口垂下的齿轮吊坠划过许建国脸颊，金属表面结着层冰凉的霜。许建国注意到吊坠内侧刻着"东风-"的编号，和他之前在锅炉房发现的残损零件如出一辙。
焚化炉的观察窗突然映出蓝光。许建国转头时，门上的锈斑正扭曲成1976年的日期。幻象里林月华跪在陈主任面前，怀里的婴儿襁褓散开，露出脚腕上平安扣红绳——那编织手法分明是许家祖传的"万字结"。
"签字！"陈主任的钢笔戳破纸张，墨迹晕染成血滴状。许建国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女儿小满被抱走时的啼哭声仿佛就在耳边。他摸到口袋里发烫的玻璃罐，乳牙在罐底震动，发出蜂鸣般的声响。
老刘头猛地缩回手，煤油灯照出他掌心被烫出的齿轮状红痕——与许建国口袋里乳牙的轮廓分毫不差。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机械义肢的关节处渗出黑色机油。
"老东西，你也是东风厂的实验品吧？"许建国突然发力，渔网铁丝勒进机械臂关节缝隙。齿轮卡死的耳声响中老人发出非人的嚎叫，天花板簌簌落下铁锈。
通风管里传来窸窣声，三五个齿轮从管口滚落，在地面排成"11.28"的数字。许建国瞥见暗处有双眼睛一闪而过——是那个总在锅炉房徘徊的哑巴清洁工，此刻正死死抓着拖把发抖。
老刘头的机械臂突然长半米，钳住许建国喉咙往炉口拖。滚烫的铁门贴上后背的刹那，怀中的乳牙样本迸发刺目红光。焚化炉内壁的齿轮全部开始逆向旋转，投射出婴儿被送进炉膛的残影。
"小满！"许建国的手穿过幻象，抓住正在签署的文件。纸质触感突然变成金属——那是块刻满文字的齿轮，最醒目的是林月华颤抖的签名和东风厂钢印。签名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划痕，像是被人强行拽着手腕写完。
老刘头眼白突然渗黑，机油从七窍涌出。"她们...都签过..."机械义肢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女工...孩子...锅炉..."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越来越急，像在倒计时。他的领口被挣开，露出锁骨处烙着的条形码。
通风管突然掉下串考勤卡，在空中自动排列成"11.28"。许建国注意到每张卡片背面都有暗红色指印，最新那张还粘着根蜷曲的长发。他扑向老刘头指的方向时，听见楼下传来陈主任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
生锈的管壁内侧用血画满婴儿手掌印，最深处卡着半截胶片。许建国的手指刚碰到胶片边缘，画面就自动在脑海展开：林月华被按在注射台，针管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而她隆起的腹部在剧烈抽搐。
焚化炉发出蒸汽泄漏的尖啸。许建国攥着齿轮证据钻进管道，身后传来老刘头最后的嘶吼："顶楼...暗格...所有..."爆炸的气浪推着他撞在拐弯处，胶片在掌心灼烧出女工更衣室的平面图，某个储物柜被标红，旁边画着恒温箱的简笔画。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时，怀里的乳牙突然发出啼哭般的共振。许建国摸到出口铁栅栏的瞬间，听见陈主任在楼下怒吼："把焚化炉温度调到最高！"栅栏外闪过白大褂的衣角，某个穿实验室制服的人正往通风井扔进个冒着烟的金属盒。
\[未完待续\]铁栅栏在许建国掌下发出不堪负的呻吟。他盯着那个白大褂的背影，实验室制服的口沾着蓝试剂——和幻象中林月华被注射的液体一模一样。金属盒坠落的瞬间，通风井里腾起的烟雾凝结成婴儿手掌的形状。
"！"许建国用齿轮边缘猛砸扣，铁锈簌簌落进深不见底的竖井。乳牙在口袋里高频震动，震得他肋骨发麻。井壁上突然亮起荧光数字：11.28的倒计时还剩4小时37分。
顶楼传来钢板撕裂的巨响。许建国刚抓住消防梯，整片天花板轰然塌陷，陈主任的咆哮混着齿轮咬合的机械声从废墟里传来："销毁所有活体样本！"他低头看胶片灼烧出的地图，女工更衣室的储物柜位置正在倒计时数字下方闪烁。
攀爬时裤管被铁梯刮破，露出小腿上1976年烫伤的疤痕——和林月华被按在注射台那天的日期完全吻合。许建国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些年伤口总在阴雨天发痒，那些蓝色试剂正在他的血管里缓慢发酵。
三楼拐角的应急灯突然频闪，照亮安全出口处蜷缩的身影。哑巴清洁工正用拖把蘸着机油，在地面画出密密麻麻的万字结。看见许建国时，他喉咙里挤出漏气般的嘶嘶声，指向天花板的通风管道——那里正渗出母乳味的白雾。
乳牙突然安静下来。许建国摸到通风管盖板时，指尖传来恒温箱特有的36.5度体温。盖板内侧用血写着女工们的工号，最新那行还没完全凝固："林月华-076-妊娠终止"。
管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像是无数个机械子宫在同步运作。许建国爬过拐角时，怀里的胶片突然自发卷曲，灼热的边缘在他手心烫出储物柜编号：B-13。柜门里夹着半张被撕碎的出生证明，婴儿脚印旁印着东风厂的齿轮徽记。
更衣镜突然映出1976年的影像：陈主任把注射器扎进林月华手臂时，她隆起的腹部浮现出齿轮状的青紫色淤痕。许建国一拳打碎镜子，发现镜框后面藏着微型录音机，磁带仍在缓慢转动。
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像是一整个机械军团在列队前进。录音机里突然爆发出小满的啼哭，紧接着是林月华崩溃的喊叫："他们给孩子装了金属脊椎！"许建国扯出磁带时，乳牙突然跳出口袋，悬浮在储物柜锁孔前发出幽蓝的光。
柜门弹开的瞬间，整栋楼的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只有乳牙照亮恒温箱里那排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胚胎，全部长着齿轮状的关节。最外侧的罐体上用红漆标注：许小满-11.28-第一阶段融合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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