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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又一次理疗结束。
徐必成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弹起来,而是依旧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只是将脸完全转向许南知的方向。
他的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仔细冲洗着手上残留的精油,然后用洁白的毛巾一根根擦干手指。
水流声停止,室内重归寂静。
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送风声。
一诺.徐必成许老师。
徐必成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少了些跳脱,多了点认真。
许南知嗯?
许南知将毛巾挂好,转过身,目光落在床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暖黄的灯光洒在他柔软的发梢,晕开一小圈光晕。
徐必成抬起眼,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一诺.徐必成我感觉……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一诺.徐必成你对我……好像跟对别人不太一样。
许南知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
许南知哪里不一样?
一诺.徐必成你对我特别严格。
徐必成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尽管他的手还压在脸下。
一诺.徐必成手法上,哪儿最疼你按哪儿,力度一点折扣不打,每次我都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一遭。
一诺.徐必成布置‘课后作业’也最积极,长生他们可能就简单拉伸一下,我就得加练弹力带。
一诺.徐必成还有……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长睫垂下,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住了部分眸光,显得有几分落寞。
一诺.徐必成你好像……从来没对我真正笑过。
一诺.徐必成对长生、钟意他们,虽然也客气,但偶尔还会有点职业性的微笑。
一诺.徐必成对我……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她一下,又垂下。
一诺.徐必成就是全程‘许老师模式’,特别专业,特别冷静,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他一口气说完,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他不再偷看,只是专注地盯着床单上细小的纹理,等待着一个或许会让他更失落,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许南知显然没预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感受。
她怔在了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康复服的下摆。
几秒钟的沉默在安静的室内被拉得很长,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这个动作像是要寻求某种屏障。
她拿起那副总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却没有立刻戴上,只是握在手里。
许南知徐必成。
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比刚才更平缓,却似乎少了几分公式化的隔阂。
许南知你是AG超玩会的核心,是发育路的标杆,是这个团队战术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许南知无数人的期待、对手的研究、团队的胜负,很大一部分重量落在你肩上。
许南知你的身体,尤其是你赖以操作的上肢,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许南知你的肌肉类型确实容易因为高强度、高精度操作而产生代偿和顽固性劳损。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严谨的语言。
许南知对你严格,制定更详尽的计划,是出于对你职业寿命和竞技状态的最高负责。
许南知这本身就是一种重视。
她停顿更长的时间,目光落在手中冰冷的眼镜框上。
许南知至于笑容……那或许不是康复治疗协议里规定的服务项目。
理由充分,逻辑严谨,完全符合她专业康复师的身份,无懈可击。
徐必成却觉得心口那点闷闷的感觉更重了。
理智上他完全明白,甚至感激她的负责。
可情感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落空后带来的细小酸涩,却真实地蔓延开来。
他慢慢撑起身体,坐直了,面对面地看着几步之外的许南知。
他直视着她,那双年轻的眼睛清澈见底,里面此刻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执着,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讲道理的固执。
一诺.徐必成那……许老师,如果我不是‘一诺’,不是AG的核心射手,就只是徐必成……
一诺.徐必成一个普通的,可能有点烦人,总来麻烦你的……徐必成呢?
一诺.徐必成你也会对我……笑一下吗?
问题越界了。
明显地,直白地,越过了专业关系的边界。
许南知握着眼镜的手指收紧了些,金属边框硌着掌心。
她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想立刻用更理性的言辞划清这条线,重建那堵无形的墙。
可当她抬起眼,真正对上那双眼睛——那双此刻褪去了所有赛场上的锐利和精明,只剩下纯粹到近乎莽撞的期待,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眼眸时,所有准备好的、冷静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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