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阳将器材室铁门镀上金边时，丹尼尔握着清单推开吱呀作响的门。铁门铰链发出年迈的呻吟，惊动了角落里窸窣的动静。他脚步一顿，指节在门框上叩出三声清晰的脆响。

"有人？"

体操垫堆后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丹尼尔绕过叠成金字塔状的软垫，运动鞋碾过地面时带起细小的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浮沉。

鬼狐天冲正捂着喉咙蜷在垫夹角，校服领口溅满猩红油渍。半包印着"爆辣魔王"字辣条滚落在地，塑料包装在阳光下反着油腻的光。他抬头时睫毛还挂着泪珠，鼻尖通红，与平日里礼堂演讲台上那个游刃有余的学生会副会长判若两人。

"同学..."嗓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鬼狐条件反射扯出标准微笑，嘴角的弧度却因为呛咳抽搐得像抽筋，"器材室...需要维修的清单在第三排架..."

丹尼尔弯腰捡起辣条包装袋，两根手指拎着边缘，仿佛那是某种武器。"学生会每周卫生评比的时候，副会长好像说过零食不进体育馆是基本素养？"他抖开包装，鲜红的油珠顺着锯齿状裂口滴在清单上，"原来爆辣魔王才是你的隐藏人格。"

器材室顶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老式日光灯管闪烁两下后彻底熄灭。黑暗吞没空间的瞬间，置物架方向传来金属器具倾倒的脆响。丹尼尔下意识伸手，掌心撞上一片温热的颤抖。

"别动。"他扣住对方手腕的力道比预想中重，"你左边有杠铃片。"

呼吸声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鬼狐的腕骨在他指间轻微转动，皮肤上还沾着辣椒油的黏腻触感。"只是跳闸。"息带着微辣的甜香拂过丹尼尔耳际，"配电箱在走廊..."

铁门突然被风撞开，月光斜切而入。丹尼尔这才发现他们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未干的泪滴，而自己的拇指正无意识摩挲着那块发烫的腕骨。鬼狐眼尾有颗很小的痣，在月光下像滴凝固的墨。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丹尼尔松开手，后退时撞倒了竖着的羽毛球拍，"把辣条残渣拍照发到学生会群，或者..."

鬼狐突然抓住他翻找手机的手，染着红油的指尖在丹尼尔袖口留下清晰指印。"器材室监控上周就坏了。"月光描摹着他重新挂上的完美微笑，但残留的泪痕让这个表情毫无说服力，"而我知道你化学月考偷换了实验数据。"

老式电闸在走廊尽头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顶灯重新亮起的刹那，两人同时眯起眼睛。丹尼尔注意到鬼狐迅速用袖子抹了把脸，再抬头时又是那个无懈可击的优等生，如果忽略他衣领上那片顽固的红油的话。

"爆辣魔王。"丹尼尔把条包装袋塞进对方胸前的口袋，塑料摩擦布料发出窸窣响动，"下次记得配牛奶。"

他转身时运动鞋碾过地面某样东西。弯腰拾起的体操垫下，三四个同款辣条包装袋正散发着辛辣的香气。鬼狐的耳尖突然红得像是能滴血，而丹尼尔发现自己居然在数那排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最近的是昨天。

走廊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画出银色条纹，丹尼尔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鬼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追上来，带着罕见的咬牙切齿："你要是敢说出去..."

"说出去多没意思。"丹尼尔回头时，黄昏最后的光线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我比较想看你自己在晨会上打喷嚏——听说辣条吃多了会上火？"

器材室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震落了某块锈蚀的铁牌。丹尼尔走过拐角时，摸到裤袋里多了个油腻的小包装——鬼狐刚才挣扎时塞进来的罪证，带着对方掌心潮湿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