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睫毛在收银台投下蝴蝶阴影，指尖正把最后一份咖喱猪排便当放进微波炉。
玻璃门外暴雨如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像是汪洋中的孤岛，她听见身后自动门开启的电子音，工服下摆又被无意识拽出褶皱。
"两份茄汁蛋包饭。"
男人声音响起的瞬间，微波炉恰好发出"叮"的脆响。
林小满转身时撞到货架，货架上的波子汽水摇晃出粼粼碎光，那些光芒落进男人瞳孔，将漆黑瞳仁染成琥珀色。
楚砚之看着眼前慌乱的女孩，她胸牌上的"林小满"三个字被水笔涂改过，圆润的"满"字多出两点，像只笨拙的熊猫。
他的目光扫过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拍卖行见到的明代甜白釉瓷瓶，温润的釉面也是这样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您、您的便当..."林小满将餐盒推过收银台，塑料包装在寂静的深夜发出窸窣声响。
男人袖口散发的雪松香混着雨水的腥气，她盯着他正在扫码付款的手，指节处有道暗红结痂，像是被钢笔划伤的痕迹。
楚砚之突然伸手，林小满本能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关东煮机滚烫的边缘。
他修长的手指掠过她耳际，取下黏在发间的价格标签，冰凉的指尖擦过耳垂时，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促销买一送一？"男人翻转着印有草莓图案的标签，忽然从大衣口袋掏出万宝龙钢笔，在标签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什么，"这个送你。"
林小满低头看着被塞进掌心的纸片，黑色墨水在荧光灯下泛着鎏金光泽。
当她再抬头时，自动门正在缓缓闭合，男人撑开的黑伞在雨中绽成巨大的墨色鸢尾。
标签背面写着：凌晨四点的便利店，是成年人的童话城堡。
老式公寓顶层的铁门吱呀作响，林小满抱着笔记本电脑爬上最后一级台阶。
潮湿的夜风掀起她的碎花睡裙，天台东南角的玻璃花房亮着暖橘色灯光，紫藤花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如深海鱼群。
这是她第一百零二次偷偷使用这个秘密基地。
键盘敲击声惊醒了沉睡的昙花，林小满正在给小说男主描写眼睛："他的瞳孔像淬了星屑的砚台......"身后突然响起衣料摩擦声，她手肘撞翻马克杯，咖啡渍在稿纸上洇开褐色的银河。
楚砚之弯腰捡起滚落的钢笔，月光沿着他后颈的脊椎沟壑流淌。
林小满嗅到熟悉的雪松香，这才发现他穿着墨蓝色丝绸睡衣，锁骨处缀着颗朱砂痣，像是白瓷上落了一瓣红梅。
"砚中星屑？"楚砚之念出她文档里的句子，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出优雅的弧度，"不如改成'他眼中住着永夜，而我是胆大包天的盗火者'。"
林小满夺回电脑时碰到他微凉的手指，天台突然停电，黑暗中有萤火虫从生锈的铁罐里逃逸而出。
她的后背抵住冰凉的玻璃墙，听见钢笔旋开时金属部件碰撞的轻响。
"张嘴。"楚砚之将钢笔尾端压在她唇间，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时，他的拇指蹭过她唇角，"写作时含颗糖，能骗过焦虑的神经。"
萤火虫停驻在他发梢的瞬间，林小满看清钢笔刻着的法文：L'éternité dans une seconde（刹那即永恒）。
出版社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林小满攥着合同缩在会客室角落。
真皮沙发残留着前一位访客的体温，她数着墙上的莫奈仿画《睡莲》到底有几朵，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楚砚之将西装外套甩在椅背，松领带的动作让林小满想起他雨夜收伞的模样。
他翻开合同突然轻笑："版税分成写得像离婚协议书。"钢笔尖划破纸张时，一滴墨渍溅上她手背。
"别擦。"楚砚之握住她想蹭掉墨渍的手，指腹按着那点黑色缓缓打圈，"这是塞壬留下的烙印。"
他的体温透过衬衫袖口传递过来，林小满发现他今天没戴腕表，腕内侧有串数字纹身：0423。
当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生日日期时，楚砚之已经俯身逼近。
他鼻尖几乎蹭到她泛红的脸颊，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哑："小说第七章的吻戏写得像实验室报告，要不要...教学实践？"
落地窗外突然雷声轰鸣，暴雨冲刷着整座城市。林小满在合同签下名字的刹那，楚砚之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
他含住她耳垂低语："恭喜林作家，你刚刚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梅雨季的第十三天，林小满在玻璃花房发现上锁的檀木箱。
铜锁锈迹斑驳，箱面刻着法文情诗，紫藤花从生锈的通风口爬进来，在她脚踝缠绕成淡紫色的镣铐。
楚砚之破门而入时，她正抱着褪色的日记本蜷缩在藤椅里。
暴雨砸在玻璃穹顶发出密集的鼓点，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像头受伤的兽，伸手要抢日记本的动作扯断三串紫藤花穗。
"你母亲不是自杀。"林小满将日记本护在胸口，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抑郁症诊断书，"她是用故事太美的借口杀死自己的诗人。"
楚砚之突然掐住她下巴，力度大得像是要捏碎那团软肉。
他的吻带着血腥气落下来时，林小满尝到咸涩的雨水，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纠缠间钢笔从口袋滚落，笔帽弹开的瞬间，录音装置亮起幽蓝的光。
"你早就知道..."林小满推开他后退，赤脚踩到碎玻璃也浑然不觉，"那些深夜的写作录音，那些恰到好处的指导，都是你设计的陷阱对不对？"
楚砚之抓起钢笔抵住自己喉结，笔尖在皮肤上压出绯色印记。
他握着林小满的手按下播放键，录音笔传出她昨夜写下的句子："爱是明知深渊有火，仍要作茧自缚的蠢蛾。"
暴雨在凌晨三点骤停，楚砚之将额头贴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现在你知道了，飞蛾不止你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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