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如同冷水浇入滚油锅，瞬间引爆了繁锦被压抑到临界点的怒火。他猛地调转枪口，炮火对向始作俑者：“则中！你他妈再笑一个试试？！小爷明天就带你去学校东门墙根底下见识见识什么叫‘臭豆腐味的超恶七饼干’！包你终身难忘！”

则中的笑容像是被冻住了，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惊恐和强烈好奇的表情。他嘴唇哆嗦着，看看繁锦，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一眼旁边完全置身事外的学神，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对、对不起……我的道德和我的笑点……又……又打起来……这次…这次笑点好像占了上风……”声音越说越小，几不可闻。

喻初的视线像是被则中的话牵动了一下，从繁锦脸上移开，落在了则中那张愁苦万分的脸上。他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极轻，极快，快得像幻觉，除了正对着他的繁锦，无人看见。

就在繁锦准备继续炮轰则中时，喻初却已若无其事地拉开那把空椅子坐了下来，姿态端正如精密仪器。他顺手放下自己的纯黑色无logo书包，然后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新同桌应有的客气，侧脸问繁锦：“超恶七饼干……具体是什么口味？”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哈？？”繁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皮球，蓄力已久的爆发点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拨开了？

“怎么，”喻初微微挑眉，那副眼镜下的眼神像是隔着层雾气，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配方保密？味道很特别？”

他甚至还侧过头，凑近了些，像是真的要聆听什么重要商业秘密，“还是……效果真的很显著？让则中同学这么……忌惮？”

“噗——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次，则中是真的彻底憋不住了，整个人脱力地趴在桌子上，肩膀疯狂抖动，捶桌的声音伴随着断气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我的天……不行了……学神一本正经问饼干效果……哈哈哈嗝……我的妈……道德输了！笑点这次彻底把道德按在地上摩擦……呜呜……妈妈救我……”

则中崩溃的笑声瞬间点燃了全班的情绪，紧绷的气氛霎时被冲得稀碎，哄笑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快活。

繁锦站在那沸腾的笑声中心，被喻初那双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觉得那些笑声像细小的蜂刺扎在身上。

他狠狠剜了喻初一眼，仿佛要把这张碍眼的、装腔作势的脸剜出两个窟窿，然后泄愤似地猛地拉开椅子，“哐当”一声巨响坐下，凳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极其刺耳。

他把自己整个砸进座位里，动作幅度之大，带得那张承受过无数迫害、早已吱嘎作响的课桌也跟着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喻初似乎丝毫没被这巨大的动静惊扰，稳稳坐在自己的新位子上，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翻开了空白的一页。

整个教室似乎就在喻初这无声的行动中，找回了晚自习应有的轨道——至少在表面上。纸笔摩擦的沙沙声渐渐取代了喧闹，昏昏欲睡的气息重新弥漫开来。

头顶的灯管持续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风裹着湿冷的泥土气息，从窗户缝里丝丝缕缕地钻进闷热的教室。

然而，一种更为隐蔽、更为暗流的“交流”，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开始在网络空间汹涌澎拜地滋生、蔓延。

当值的教导主任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看起来平静下来的高二（7）班，那无数个亮起的手机屏幕背后，一个个虚拟ID正在疯狂跳动，信息流早已以光速奔腾在校园网的神经末梢上。

【热帖顶置（HOT）】：（爆！实时直播！全校第一学神喻初×高二（7）班炸毛校霸繁锦！世纪牵手后学神强势宣布：他是我新同桌！！！内附大量高糊却张力拉满现场图！！！（已置顶））

（楼主-嗑糖小分队队长（第521楼））：姐妹们！！！新的一手糖！！学神主动问饼干配方！！校霸当场炸毛！！重点是！！学神那眼神！！绝对有故事！！指路录像（附则中视角偷拍短视频链接）注意3分17秒处学神嘴角！那绝壁是传说中的宠溺笑！！妈妈问我为什么把手机贴到脸上！！

【用户ID：高二（7）班真·路人甲（第523楼）】：回复楼上：扯淡！滤镜厚得能防弹了吧？那叫宠溺？喻初那冰山脸还能有别的表情？不过……繁锦那句“想当奥特曼”和杨老头那句“气死人”，倒真的是承包我一整年笑点哈哈哈哈！

【用户ID：显微镜在座（第537楼）】：等等！兄弟们快看视频3分17秒后面一点！！繁锦坐下去那瞬间！喻初翻书的动作是不是顿了一下？他偷看了！！我发誓他绝对偷看了繁锦一眼！！还有则中那个傻缺说“道德打输笑点”的时候，喻初的眼镜片反光角度变了！他绝对在忍笑！！

（用户ID：正义路人（第552楼））：啧啧啧，这氛围……说没点啥谁信啊？之前还传繁锦是凭关系进来的，现在好了，关系更硬了，直接绑定了喻初？杨老头这招移花接木玩得溜啊！

（用户ID：高二（7）班前线记者）（第568楼）：报！！内幕消息！！据说繁锦的同桌转学前，跟喻初有点过节！！则中讨厌喻初十有八九跟这个有关！！这新仇旧恨凑一起……啧啧啧，繁锦身边简直就是风暴眼！现在喻初主动坐过去……嘶！学神这是要亲自下场镇压校霸还是打入敌后侦查？？

喻初偷偷翻看着评论，看到568楼顿了一下，繁锦他前同桌转学不认识，也许他一辈子也想不出有什么过节。

（用户ID：吃瓜吃到撑）（第573楼）：卧槽？？楼上快展开说说！哪个同桌？男的女的？什么过节？？学神居然也会有过节？我还以为他只和年级第二的分数杠呢！（手动狗头）

时间在这暗流涌动中一点点流过。随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终于拖着疲惫的尾声响起，整个教学楼如同从沉睡中惊醒的庞然大物，爆发出瞬间的喧嚣和混乱。

推桌子的声音，书本塞进书包的噼啪声，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噪音此起彼伏。

繁锦几乎是铃声结束的同一秒就“嚯”地站起身，一把抄起桌上那本几乎没翻动过的数学练习册，胡乱塞进挂在桌边早已瘪瘪的书包——那包与其说是书包，不如说是他放些杂物的布袋，此刻瘪得只能塞进几个课本，拉链还坏了一截。

他动作粗鲁地抓过椅背上挂着的校服外套，甚至没完全穿好，只胡乱甩在肩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间让他感觉窒息、特别是身边那个莫名其妙的新同桌的教室。

然而，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按在了他桌角堆着的几张凌乱的卷子上。那只手压得很稳，用的力道正好将试图挣脱桌面的纸张牢牢钉死。

繁锦动作一顿，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轰地一下又窜了起来，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扭过头，几乎是以面对面的距离对上那双隔着镜片看过来的眼睛。

因为转身太急，嚣张地拂过了喻初按在卷子上的手背。

喻初的手，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那只手很漂亮，指甲修剪得整洁圆润，皮肤很白，指节处的骨骼线条清晰有力。

与繁锦这种骨子里带着不羁、行动间总有几分毛躁的少年截然不同。

“干什么？”繁锦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刚从冰柜里敲出来的碎冰碴子。

他刻意忽略了那瞬间诡异的触感，只死死盯着喻初，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警告。

喻初收回了手，动作依旧从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意替同桌整理了一下桌面。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比繁锦还高出小半个头的优势让他的影子完全将身边的人笼罩了进去，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他拿起自己的黑色书包——那包看起来比繁锦的能装十倍——单肩背好。

“没什么。”喻初低头看着繁锦，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阐述一个既定事实，“一起走一段？顺路。”

“顺个屁路！”繁锦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自觉？还是觉得自己脸特别大？“你住市北学区房那边吧？小爷我去城南，两条平行线！懂？”

喻初推了下眼镜，没有立刻接话。走廊的顶灯不算明亮，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让那张过于完美的面容多了几分莫测的意味。

拥挤放学的学生潮水般从他们周围涌过，夹杂着各种交谈笑闹声，将两人之间这块小小的空地隔离开来。

他向前迈了一步，更加靠近繁锦，带着书包的姿势略显强势地将周遭嘈杂推开了一些。他微微倾身，目光越过镜片，牢牢锁住繁锦那双因为怒气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平行线，”喻初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点难以捉摸的磁性，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过温润的玉石表面，清晰地钻进繁锦的耳朵，“只是还没找到相交的那一点。比如说……在你家隔壁。”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