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刚踏进酒店大堂，就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淹没了。

"秦小姐，请问你和那位消防员是什么关系？"

"国民初恋人设崩塌，你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

"传言你长期服用安眠药，是否与抑郁症有关？"

问题像子弹般射来，每一个都精准瞄准她最脆弱的部分。王保镖用魁梧的身躯挡开记者，护送她快步走向电梯。秦悦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衣领下的消防哨，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电梯门一关，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秦悦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到一阵眩晕。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林莉的连环呼叫。

"秦小姐，需要叫医生吗？"王保镖问道，语气公事公办。

秦悦摇摇头："只是有点累。"

电梯到达顶层，门一开，林莉愤怒的脸就映入眼帘。

"你疯了吗？"她一把将秦悦拉进套房，砰地关上门，"明知道有记者还去医院？你知道现在网上都传成什么样了吗？"

林莉将平板电脑塞到秦悦面前。屏幕上，#秦悦医院密会消防员#的话题已经登上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点开话题，首条是一组高清照片：秦悦走进急诊室的背影，她在病房内的侧脸，还有——最致命的一张——她低头凝视钟思哲时，眼中明显的情感波动。

"公关部已经在处理，但这次压不下去了。"林莉在套房里来回踱步，"品牌方纷纷打电话询问，两个代言已经暂停洽谈。《云端之恋》制片方也要求开会讨论是否换角。"

秦悦坐在沙发上，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照片拍得其实很美，捕捉到了她从未在镜头前展现过的真实情感。评论区的谩骂和嘲笑她早有预料——"假清纯"、"装纯婊"、"消防员的玩物"...这些词汇已经伤害不到她了。

"悦悦，你在听吗？"林莉提高音量，"公司决定让你发声明，说那个消防员是你表哥，去医院是探望表哥。"

秦悦抬起头："什么？"

"这是唯一能保住你形象的办法。"林莉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就说你们是远房亲戚，火灾后家里让你多关照他..."

秦悦抽回手："他不是我表哥。"

"谁在乎？"林莉不耐烦地说，"粉丝只需要一个能接受的理由。过几个月，这事就没人记得了。"

"我记得。"秦悦轻声说，"他也记得。"

林莉的表情变得锐利："悦悦，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那个消防员了。"

爱？秦悦不确定自己对钟思哲的感情是否能称之为爱。那更像是一种灵魂的认领——当他看着她时，她感到自己被完整地看见和理解，不是作为"国民初恋"，而是作为那个失去父母、伤痕累累的普通女孩。

"我不发假声明。"秦悦说，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坚定。

林莉的脸色瞬间阴沉："你知道违约的后果吗？"

"我知道。"秦悦抬起头，"但我已经厌倦了活在谎言里。"

林莉猛地站起身，抓起平板电脑："好，很好。那你就等着看公司怎么处理吧。"她走到门口，回头冷冷地说，"明天早上六点，片场见。别迟到，除非你想赔得更惨。"

门被重重摔上，套房陷入寂静。秦悦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她拿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该给钟思哲发消息。他应该也看到新闻了吧？他会怎么想？

最终，她只是简单发了一条："伤口还疼吗？"

回复来得很快："不疼。你还好吗？"

简单的三个字——"你还好吗？"——让秦悦的鼻子一酸。所有人都在关心绯闻对品牌形象的影响，只有他关心她本身。

"有点累，明天还要拍戏。"她回复道，不想让他担心。

"早点休息。"钟思哲回道，停顿片刻，又发来一条，"别去看那些评论。"

秦悦微笑起来。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晚安，钟队长。"她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关掉了手机。

这一夜，秦悦睡得断断续续，噩梦与现实交织。凌晨四点，她索性起床，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开始准备今天的拍摄。镜中的她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神却比往日清澈。

片场气氛诡异。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充满好奇和怜悯，窃窃私语在她走过时戛然而止。导演简单交代了今天的戏份，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Action!"

秦悦站在镜头前，努力集中注意力。这是一场感情戏，她需要表现出女主角对男主角的深情告白。但当她凝视对手演员的眼睛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钟思哲病床上坚毅的轮廓。

"卡！"导演不耐烦地喊道，"秦老师，眼神不对！要深情，不是视死如归！"

片场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秦悦深吸一口气："抱歉，再来一次。"

第二次尝试同样失败。第三次，第四次...她的状态越来越差，台词说得干巴巴的，眼神飘忽不定。

"全体休息十分钟！"导演终于宣布，将剧本摔在椅子上，"秦老师，请你调整好状态。全组人都在等你！"

秦悦走向休息区，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小杨递来温水，她机械地接过，却一口也喝不下。片场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无数只蚂蚁，爬进她的耳朵，啃噬她的神经。

"听说她昨晚在医院待到很晚..."

"那个消防员好像伤得不轻..."

"什么表哥啊，明显是情人..."

"平时装得那么清纯..."

秦悦的手指开始发抖，水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那些目光像聚光灯，将她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片场变成了五年前那个医院走廊，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急诊室，却只看到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不...不要..."她抱住头，蹲下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秦老师？秦老师！"小杨焦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秦悦已经听不进去了。记忆的闸门被冲开，五年来压抑的恐惧、愧疚和痛苦如洪水般涌出。她蜷缩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啜泣，精心打造的"国民初恋"形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让开！都让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混沌，秦悦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她抬头，看到钟思哲坚毅的下巴——他穿着便服，右臂的绷带隐约可见，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能站起来吗？"他低声问，声音沉稳如锚。

秦悦摇摇头，双腿软得像棉花。下一秒，钟思哲用没受伤的左臂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休息室。片场一片哗然，但没人敢阻拦这个气势逼人的消防员。

休息室里，钟思哲将秦悦放在沙发上，蹲下身与她平视："看着我，秦悦。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他缓慢而有力地示范着呼吸方式，宽厚的手掌轻拍她的背部。秦悦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跟着他的指引，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好多了。"钟思哲递给她一瓶水，"小口喝。"

秦悦接过水瓶，手指仍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

"小李看到娱乐新闻，说你片场状态不对。"钟思哲简短地解释，"我猜你需要帮助。"

秦悦苦笑："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国民初恋'是个笑话了。"

"你可以不做国民初恋。"钟思哲直视她的眼睛，"只做秦悦。"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秦悦心中某个紧锁的抽屉。五年来，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卸下伪装，只做真实的自己。但代价是什么？违约赔偿？职业生涯终结？粉丝的失望？

"没那么简单。"她低声说。

钟思哲正要回答，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莉带着两个公司高管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如水。

"钟队长，请你离开。"林莉冷冰冰地说，"这是公司内部事务。"

钟思哲站起身，但没有移动："秦小姐现在需要休息。"

"我是她的经纪人，知道什么对她最好。"林莉强硬地说，"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该明白你的出现只会让事情更糟。"

秦悦看到钟思哲的下巴线条绷紧了，但他控制住了情绪："秦悦，你需要我留下吗？"

这个简单的选择像一块试金石，摆在秦悦面前。她看了看钟思哲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林莉愤怒的表情，突然感到无比疲惫。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最终说道，不敢看钟思哲的眼睛。

一阵沉默。然后钟思哲点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心理咨询师朋友，她很专业，不会向媒体泄露任何信息。"

他转身走向门口，在林莉身边停顿了一下："别逼她做任何决定，她现在很脆弱。"

林莉冷笑一声："不劳费心。"

钟思哲离开后，林莉立刻关上门，转向秦悦："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片场崩溃？在所有人面前？你知道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疯传了吗？"

秦悦茫然地摇头。她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公司决定暂停你所有工作。"林莉继续说，"《云端之恋》换角，代言暂停，直到风波过去。"

"要雪藏我吗？"秦悦轻声问。

"这是为你好。"林莉的语气软化了一些，"悦悦，我们合作五年了，我不想看你毁了自己。那个消防员只是一时新鲜，但你的职业生涯是一辈子的事。"

秦悦没有回答。她拿起钟思哲留下的名片，上面印着"苏雨晴心理咨询中心"的字样。

"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林莉最后说，"是发声明挽回形象，还是坚持这段... whatever，自己选。但记住，公司不是做慈善的。"

他们离开后，秦悦独自在休息室坐了很久。手机不断震动，无数消息和未接来电，但她一个也没看。窗外，天色渐暗，片场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没人来打扰她。

直到小杨轻轻敲门："秦老师，该回酒店了。"

秦悦站起身，双腿仍有些发软。她拿起那张名片，小心地放进钱包里。也许该见见这位心理咨询师，也许该面对那些埋藏已久的创伤。但今晚，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做噩梦的那种。

走出片场时，秦悦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角落。车窗摇下，露出钟思哲的侧脸。他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守护着，确保她安全离开。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秦悦的眼眶再次湿润。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看穿了她的所有伪装，却依然选择守护那个真实的她。而这个认知，比任何公关声明都更能给她面对明天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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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