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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奏鸣曲

作曲家:看见幻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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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是偷晴(。)

——

  火漆印章在羊皮纸上凝固成白鸽纹样时,弗雷德里克忽然想起昨夜湿冷的晚风和树梢破碎的星子。你眼底的流光像一缕银线,将他清瘦的背影缝进塞纳河粼粼的波光里,仿佛某种稍纵即逝的灵感。

  羽毛笔尖在墨水瓶口悬停片刻,"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在下笔之际终究是写成了“你的夜莺”。

  ——

  剪裁考究的深灰色信封,乳白和金色交织的蜡油配上印着白鸽的火漆章,信纸十分精致,四角缀着玫瑰印花,散发着微弱的茶香。

  他向你询问昨晚舞曲的名字。

  可你知道,那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哼出的曲调,它再普通不过,甚至根本不着调。

  而那由华丽的花体字写就的署名十分惹眼——“你的夜莺”

  你愣了愣,轻笑出声。

  你并没有回信,只是差人为他送去一捧蓝玫瑰。

  这像是一种含蓄的询问:就算我们之间隔着如此遥远的现实的鸿沟,你是否仍愿意去追逐?

  ——

  一个月后舞会如期举行。

  弗雷德里克佩戴者火欧珀胸针出席,在看见你时不自觉地轻抚了一下:“好久不见,殿下。”

  话音未落,侍从长已捧着镀银托盘出现,托着两支斟满雪利酒的水晶杯。

  你们同时端起酒杯,杯沿在距唇边三寸处停驻——这是巴黎沙龙圈新近流行的保留距离饮法。

  “当心德·莫泊桑夫人。”他突然压低声音,杯底不着痕迹地指向露台方向。

  那位以撰写贵族秘闻著称的女作家正用玳瑁望远镜窥视此处,羽毛笔在象牙扇骨上快速滑动。

  他顺势转身作出观赏喷泉的姿态,借着水声掩护低语:"上周她刚把罗昂公爵的绯闻卖给《费加罗报》。”

  十一点钟声敲响时,穿猩红制服的仆役推开鎏金舞厅门。你们随人流走进凡尔赛镜厅的复刻场域,两百支蜡烛在威尼斯玻璃吊灯里燃烧,将嵌银地板照得如同湖面。

  他作为受邀艺术家被引至贝多芬半身像下的荣誉席,你则需履行皇子职责开启第一支舞。

  当你带着税务大臣之女完成开场波兰舞,他正被《费加罗报》的记者缠住。他手握着香槟杯,谈论拉威尔时的神态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们目光在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中短暂相接,他举起酒杯在空中画出个隐秘的降B调号——这是你们在近日书信中发明的暗语。

  午夜冷餐会上,他端着撒丁岛牡蛎盘走近你身侧的合法社交距离:“您推荐的《船歌》改编版,低音部处理得很像古诺的浮士德。”

  语气正式得仿佛在学术研讨会,右手却借着递餐巾的动作,将写着乐谱的烫金卡片滑进你的手套。

  当肖邦的夜曲取代施特劳斯时,你们默契地走向吸烟室。

  你去为他取来一杯香槟,笑吟吟地看着他,带着些许狡黠:“你想好好享受舞会…还是?”

  他眯眼看着你,语气调侃:“宴会的主人公想擅自离席?”

  “一会儿而已。”

  ——

  你们错开时间溜上露台。

  “你让我对生活的怨怼变得苍白。”你执起他的手,指尖隔着手套划过他的指节。

  你清晰地看见他瞳孔深处的裂纹,那像是被残酷现实反复割裂又愈合的痕迹。

  他微微勾唇,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承蒙厚爱……前些日子我读了您写的《空白》,真是受益匪浅。”

  “哦?”你对他的看法感到好奇。

  他凑近你,打破了礼仪的分寸,迈进了私人的距离。海蓝宝般的眼睛将你笼罩,像是要撞进你的脑海里,他轻声念诵着书中的字句:

  “‘无形的痛苦像生锈的铁链,它扼杀我比沙漠风暴还要热烈的自由…’这究竟是主人公的独白,还是您内心的剖白?”

  你微微愣神,惊讶于他竟然背下了主人公在爱人怀中卸下防备时的话语。

  你长叹一声:“艺术来源于生活……你听过潮虫的求偶仪式吗?它们会为爱人蜕去十七层盔甲,最后只剩下一碰即碎的心脏。”

  “那您呢?”他垂眸,从口袋中掏出由你送去的蓝玫瑰晒成的干花,而后用略带幽怨地眼神看向你,用手指将它抵在你的唇上,“就不怕玫瑰的荆棘刺痛我一碰即碎的心脏?”

  你一时竟有些不忍去看他,于是偏过头去,玫瑰花落下,花瓣散落一地,你的手臂却不由自主搭上他的肩膀:“我以为你会明白——呃,没有责备的意思——这只是一种询问,你是否愿意……”

  “当然。”他回答得果断。

  “为什么呢?这么果断?”

  “因为我们伤口相贴,血肉交融。”

  “好吧……”你搂住他的脖颈,你将额头抵上他的,“不过,我不需要你褪去十七层铠甲,我要完整的弗雷德里克,连同那些发霉的荣耀与生锈的骄傲。”

  你们沉默片刻,而后不约而同地笑。

  "它叫燃烧的塞壬。"你的手覆上他胸前的火欧珀,"父亲从阿卡迪亚神庙带回时曾说,这是被缪斯吻过的石头。"

  “火欧珀在希腊语里叫Opallios,意为看见幻影的人。”

  “那你看见了什么?”

  “你。”

  你们又相视一笑。

  他忽然用已经饮尽的酒杯轻点你的下唇瓣:“听过《但丁鸣奏曲》吗?”

  未等你回应,他已在请柬的背面勾勒起五线谱。音符游走于鸢尾花的印花间,让你想起勒阿弗尔港的汽笛,想起所有被铸铁与蒸汽碾碎的月光。

  “这是我的少年时最爱的一支。”他说着将请柬塞进你胸袋,皇家火漆印蹭过玫瑰金袖扣,“给溺死在社交季的所有缪斯。”

  “你让我产生了一种将马卡龙和舒芙蕾一同捣碎,再泡进罗曼尼·康帝的冲动。”你脱口而出,而后有些尴尬,“咳,我曾为这支曲子写过一首诗。”

  他只是浅笑着:“那我是否有幸拜读一下?”

  你又从胸袋中掏出那张请柬,在正面的空白处写上儿时初听时的感想:

  烈火灼烧着的神像,

  树叶哭笑,万物疯长。

  我们向着明天,飞奔呐喊,

  哭泣被甩在身后,

  是否会有驻足的一天?

  如水的月光,

  换我一片沉吟。

  我在花里看人们哭泣,

  我是否应大喜大悲?

  乌云在在碧绿的草原上,

  温柔的笑。

  落叶飞舞,

  从地面落下,

  向着天上,

  滋养万物。

  深陷泥沼的天青石在笑,

  笑雨水纷飞,

  洗不净泥沼。

  她趴在平如明镜的水面上,

  辗转反侧,

  仰望天空,

  看星星歌唱,

  摇摇欲坠,

  绣球花填满她的眉眼,

  和空空的脑袋。

  一袭白衣变成自由,

  她融化为茫茫天地。

  

  质朴的文字,不严谨的韵脚,并不“正统”的解读……这是一篇稚嫩的作品。

  两片薄薄的童真一同依附于一纸薄薄的请柬,两个人在清清的月光下浅浅地笑。

  ……

  在象征着中场休息结束的钟声响起时,你们正在享用同一支雪茄,你们都不喜欢抽烟,但你们都喜欢借此吻过对方的唇角。

——

  晨光染红塞纳河时,他的四轮马车碾过宫门掉落的白蔷薇。车夫扬鞭瞬间,你看见他掀起天鹅绒车帘,左手在胸口画出个未完成的颤音符号。

  礼仪教师不会告诉你的是,这个手势在十九世纪最后十年的巴黎地下沙龙,意味着某个关于肖邦与乔治·桑的隐秘约定。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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