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朔方城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还偶有将校巡查、士卒挺立的身影,渐渐变得稀疏、萎靡。
城墙上的破损之处依旧未被修缮,仿佛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疏忽与疲惫。旗帜垂挂于风中,显得无精打采,如同守城者低落的士气一般。
某日,狄人的一队试探性骑兵突然发起冲锋,那迅猛之势竟险些让他们冲上了城头。
尽管最终被仓促击退,但城墙上却遗留下了数件破旧的衣甲和几柄残缺的兵刃——那是守军慌乱间未能及时收回的痕迹,在寒风中透出几分狼狈与不详的预兆。
种种迹象,通过斥候和瞭望,源源不断地汇入狄人大营。
左贤王拓跋宏的中军大帐之内,炭火燃得正旺,映得帐中一片暖红,酒香与肉香交织弥漫,勾人食欲。
几名狄人将领围坐于侧,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唾沫横飞间争辩不休,似要将这小小营帐掀翻一般。
他们的声音混杂着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动,在热气蒸腾中显得格外嘈杂,仿佛连炭火的噼啪声也被压了下去。
“大王!朔方城已是强弩之末!您看那城头,人影都稀拉了!今日试探,险些破城!姜烈那老匹夫定是伤重不治,那林姓妇人独木难支,军心已散!”一名满脸横肉的将领激动道。
另一名相对谨慎的将领则皱眉:“大王,汉人狡诈,恐是诱敌之计。那林峥并非易与之辈,落风谷……”
“落风谷是秃发兀术那个蠢货轻敌大意!”先前那将领打断道,“如今姜烈生死不知,城内缺粮,军无战心,正是破城良机!大王,末将愿为先锋,一举踏平朔方,生擒那林氏女,献于帐前!”
帐内诸将大多露出跃跃欲试之色,连番攻城受挫,他们也憋着一股火,眼见破城在望,谁不想抢这头功?
拓跋宏端坐在虎皮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犀角杯,眼神幽深。他并非鲁莽之辈,林峥和姜烈夫妻的名头,他比谁都清楚。这几日城头的示弱,他也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然而,派入城中的细作传回的消息,却与城头景象相互印证——姜烈重伤昏迷,药石难进;城内粮草告罄,已开始杀马为食,甚至有士卒饿晕;守军怨声载道,对林峥一介女流统领多有不满……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属于草原雄主的骄傲与对“女流之辈”的轻视,在落风谷受挫后,化为了更强烈的征服欲与羞辱感。
他要亲手碾碎这对传奇夫妻,让整个北境,让天朝皇帝都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疑兵之计?”拓跋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笑话!姜烈若真有反击之力,何需让一个女人在城头装神弄鬼?传令!”
他猛地站起身,帐内瞬间寂静。
“明日拂晓,全军饱食!集中所有攻城器械,猛攻北门!本王要亲眼看着,朔方城破,姜烈授首,林氏女跪伏于我军旗之下!”
“是!”众将轰然应诺,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