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实验室，只有应急灯还亮着幽蓝的光。霍雨浩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尖在全息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在他虹膜上投下细碎的蓝光，像一片片坠落的电子雪花。
"你该休息了。"
王冬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霍雨浩手下一滑，一串乱码窜入数据流。他猛地回头，看见王冬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实验室的自动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走廊的灯光切割成一条逐渐消失的金线。
"你什么时候醒的？"霍雨浩接过咖啡，杯壁传来的温度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有多冰凉。
"你根本没睡，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王冬走到他身边，伸手拂去霍雨浩肩头的一小片金属屑。他的指尖带着晨起的温度，在触碰的瞬间，霍雨浩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窗外，明都的天际线正被晨光一寸寸点亮。
"实验数据就差最后一点了。"霍雨浩移开视线，啜了一口咖啡。甜度刚好。
王冬没有接话，只是走到窗前。他的身影在玻璃上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剪影。
"雨浩，"王冬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晨雾，"我明天要走了。"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霍雨浩听见冷却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看见自己映在屏幕上的倒影。
"......这么快？"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但握着咖啡杯的指节已经泛白。
王冬转过身，晨光从他背后漫过来，给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嘴角挂着惯常的笑，但眼尾的弧度比平时紧绷了些："史莱克那边催着要实验结果。"他走回操作台，随手拨弄着一个量子纠缠发生器，"而且，笑红尘他们不是已经答应继续帮你完善系统了吗？"
霍雨浩放下杯子，金属桌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吹散了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
"这半个月......"霍雨浩的视线落在王冬后颈处，那里的晒伤已经褪成浅粉色，"实验进展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王冬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荡起细小的回声。
"那是因为我太优秀了。"王冬眨眨眼，睫毛在晨光中像振翅的蝶。
"是啊，"霍雨浩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你一直都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冷却系统发出周期性的嗡鸣，像某种倒计时。王冬的指尖在操作台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霍雨浩的心跳莫名重合。
"我订了下午的车票，"王冬突然说，声音里带着霍雨浩熟悉的，决定某件事时的轻快。
阳光终于越过窗棂，斜斜地切进实验室。霍雨浩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有几粒落在王冬的肩头，像星星栖息在他身上。
"好。"霍雨浩听见自己说。这个简单的音节在舌尖停留了太久，带着咖啡的苦涩余味。
王冬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阳光穿过他粉蓝色的虹膜，映出内里细碎的纹路："那就这么定了。"他转身走向数据终端，白大褂下摆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先把这部分分析完，然后我们去吃那家你喜欢的饭店。"
霍雨浩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又看见半个月前那个站在宿舍门口的身影。
光为他描边，行李箱轮子在地面碾出细小的痕迹，带着整个盛夏的热度闯进他的生活。
而现在，这个身影即将穿过同样的车站闸机，消失在相反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味充满胸腔。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时，霍雨浩发现王冬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好了数据流，所有关键节点都用红色标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他每次做的那样。
窗外，明都完全苏醒了。悬浮车流的嗡鸣透过隔音玻璃传来，新的一天如期而至。霍雨浩看着阳光在地板上移动的光斑，突然意识到，有些分别早已在细节里预演了千万遍。
在共享的咖啡杯里，在交接的实验数据中，在那些心照不宣的沉默时刻。
而真正的告别，或许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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