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而温暖地涂抹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贺峻霖踮起脚尖，将最后一颗彩色图钉按在公告栏的海报上，后退两步满意地审视自己的杰作。

"新学期新气象"几个立体美术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周围点缀着他精心设计的小插画——一本翻开的书，一只篮球，一个音符。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开学板报是他的责任田，也是他的骄傲。

"完美。"贺峻霖轻声自语，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距离早自习还有半小时，校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值日生走动的身影。他决定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手上的颜料。

回教室的路上，一阵钢琴声突然飘进他的耳朵。贺峻霖的脚步顿住了。这不是练习曲，也不是教材上的曲子，而是一段他从未听过的旋律——清澈如溪流，却又在某个转折处突然变得深沉如海。

鬼使神差地，他循着声音走去。音乐从三楼尽头那间几乎无人使用的音乐教室传出。门虚掩着，贺峻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一个陌生男生的修长手指在其间跳跃。他背对着门口，肩膀随着旋律微微起伏，后颈处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在阳光中呈现出温暖的棕色。

贺峻霖悄悄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飞快地记录下这一刻的感受："9月1日，晴。发现一只迷路的音乐精灵，他的琴声像夏天的气泡水，让人忍不住想——"

"想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男生转过头来，贺峻霖的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道慌张的痕迹。

那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轮廓分明却不显凌厉，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琥珀色，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此刻这双眼睛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戏谑看着贺峻霖。

"对不起！我只是..."贺峻霖啪地合上笔记本，耳根发烫，"听到琴声，就..."

"就偷偷溜进来当小间谍？"男生站起身，贺峻霖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

"我没有偷听！门本来就是开着的..."贺峻霖条件反射地进入防御状态，却在抬头对上对方眼睛的瞬间莫名卡壳。某种奇特的电流从脊椎窜上来，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

男生突然笑了，那种冰山融化的笑容让贺峻霖心跳漏了半拍。"我开玩笑的。你是第一个欣赏我即兴创作的人，应该我说谢谢。"他伸出手，"严浩翔，今天刚转学过来。"

"贺峻霖。"他犹豫了一下，握上那只手。严浩翔的掌心干燥温暖，指腹有薄茧，是长期练琴留下的痕迹。

两人同时松开手，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首曲子...是你自己写的？"贺峻霖打破沉默。

严浩翔点点头，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随便弹弹而已。你...懂音乐？"

"不算懂。"贺峻霖老实地摇头，"但它让我想起夏天快结束时的感觉，有点快乐，又有点舍不得。"

严浩翔的眼睛亮了起来，正要说什么，早自习的预备铃突然响起。

"糟了，要迟到了！"贺峻霖惊呼，"你是哪个班的？我带你——"

"高二七班。"

贺峻霖瞪大眼睛："...我也是。一起走吧。"

两人一路小跑，在班主任刘老师踏入教室的前一秒冲进后门。刘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严浩翔身上："啊，正好。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严浩翔，从今天开始转入我们班。浩翔，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

严浩翔站上讲台，姿态放松得仿佛早已习惯成为焦点："大家好，我是严浩翔，之前在市艺术高中读音乐专业，因为家庭原因转学过来。喜欢音乐和篮球，讨厌青椒和早起。"全班哄笑起来。

"贺峻霖。"刘老师突然点名，"你是宣传部长，又坐在靠窗那组的最后一个，就由你负责帮助浩翔熟悉校园环境吧。"

贺峻霖猝不及防，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好的，老师。"

严浩翔被安排坐在贺峻霖斜前方。整个早自习，贺峻霖都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淡淡雪松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课本上。

放学时，贺峻霖履行"校园向导"职责，带严浩翔认了一遍主要教学楼和办公室。严浩翔话不多，但会在他讲解时认真点头，偶尔提问也很精准。

"差不多就这些了。"走到校门口，贺峻霖松了口气，"明天见？"

严浩翔"嗯"了一声，却没有挪步。两人沉默地站在十字路口，周围放学的学生如潮水般从他们身边分流而过。

"贺峻霖。"严浩翔突然开口，"你真的觉得那首曲子...像夏天的结束？"

贺峻霖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诚实地点点头："嗯，像八月底的下午，阳光还很灿烂，但已经能闻到秋天的味道了。"

严浩翔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有趣。你知道吗，我给它取的名字就叫《夏末》。"

绿灯亮起，严浩翔挥挥手走向马路对面。贺峻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跳不知为何比平时快了几拍。

他掏出笔记本，在早上的记录后面补上一句："——想一直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