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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打不分性别

幸福小家

李家宝靠着衣柜门滑坐在地,膝盖蹭到散落的旧漫画书。他盯着哥哥后颈新添的红痕,那是今早被笤帚疙瘩抽的,形状像片蜷缩的枯叶:“可表姐说,她妈总说‘女孩子要文静’,连染头发都要被骂。”

李家政蹲下来替他拂掉裤管上的灰,指尖蹭过对方膝盖上的旧疤——那是十岁那年为了护他摔的。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要划破暑热:“你以为姑姑没被打?她初中想当赛车手,被外公打断三根球杆,现在还在客厅摆着。”

暮色从百叶窗漏进来,在李家宝脸上织成条纹状的阴影。他摸出校服口袋里的创可贴,那是刚才给哥哥贴剩的半张,草莓图案被揉得发皱:“上次去外婆家,表姐偷偷说,她羡慕我能跟你一起看电竞比赛。”

“她那是没尝过被皮带抽的滋味。”李家政扯了扯领带,金属扣硌着喉结发疼。他想起昨夜翻到的家族相册,姑姑穿着赛车服的照片被撕成两半,背面是外公的钢笔字:“不务正业”。

李家宝忽然抓住他手腕,指腹按在对方手肘内侧的旧伤上——那是替自己挡酒瓶时留的。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振翅的蝶:“可表姐说,她连选文科还是理科都要听爸妈的,不像我能跟着你学画画。”

窗外的晾衣绳晃了晃,不知谁家的床单被风吹成帆的形状。李家政摸出烟盒又塞回去,从裤兜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弟弟总藏在书包侧袋的那种。糖纸在掌心沙沙响,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把偷藏的漫画书塞进弟弟枕头下,被父亲发现时,自己后背挨了七下藤条,而弟弟抱着书躲在衣柜里,连哭都不敢出声。

“咱们这代人啊,”他把糖塞进弟弟嘴里,看对方眼睛亮起来,“不管男女,想不被当提线木偶,都得先把脊梁骨掰直了。”

李家宝咬碎糖块,酸甜在舌尖炸开。他望着哥哥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那是自己熬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毛毛虫。忽然想起上周美术课,老师让画“最珍贵的东西”,他画了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举着电竞鼠标,一个握着画笔,背后是破洞的衣柜门。

“其实我昨天翻到妈年轻时的日记,”李家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她写想当芭蕾舞演员,后来被外公骂‘抛头露面’,就把舞鞋锁进了箱子。”

暮色漫进房间时,李家宝摸出藏在床垫下的画册。最新一页画着两个穿裙子的少年,一个踮脚旋转,一个举着电竞手柄,裙摆上的星空和哥哥战队队标重叠。他听见自己说得很慢:“如果我是女生,可能连学画画都要被骂‘不吉利’吧?”

李家政忽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指腹蹭过对方泛红的耳尖:“别瞎想,你就算是只企鹅,哥也能在冰天雪地里给你搭个画棚。”他从衣柜深处翻出件旧卫衣,洗得发白的布料上印着褪色的“Double Tree”——那是他第一次夺冠时的队服,“明天穿这个去画室,谁再笑你画裸体石膏像,哥去替你撕了他的画纸。”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李家宝攥着卫衣下摆,闻见熟悉的洗衣液清香混着哥哥身上的烟味——后者总是在阳台偷偷抽,怕被他闻到。他忽然想起外婆说过,母亲出嫁那天,把舞鞋塞进了陪嫁的木箱,至今没再穿过。

“哥,”他把画册塞进对方怀里,看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在地板上织成两棵交缠的树,“等我攒够钱,给你买个带隔音房的电竞桌,这样你打比赛时,就不用躲在厕所里怕吵醒我了。”

李家政翻开画册,看见自己被画成穿着芭蕾舞裙的男人,后颈的疤痕变成了天鹅颈上的项链。他轻笑一声,指尖抚过画纸边缘弟弟偷偷写的小字:“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的梦想。”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时,两人挤在单人床上看电竞比赛。李家宝的头枕在哥哥肩上,听着对方胸腔里的心跳,混着解说员的嘶吼声,忽然觉得所谓性别、传统、棍棒教育,都抵不过此刻掌心相触的温度——那是比任何教条都更真实的,活着的证明。

“睡吧,小傻子。”李家政关掉手机屏幕,黑暗中听见弟弟均匀的呼吸声。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两个背影,一个背着画架,一个抱着电竞椅,走向远处裂开的墙缝——那里漏进光,像希望的形状。

月光爬上衣柜时,李家政轻轻替弟弟盖好被子。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两片即将舒展的嫩叶。他忽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树要成材,就得经得起风雨,而不是被人拿绳子捆成听话的形状。”

是啊,他们是两棵在裂缝里扎根的树,根须缠绕着汲取不多的养分,枝叶向着同一个方向生长。哪怕世界以痛吻之,也要在彼此的阴影里,开出最倔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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