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真晃着手里的鸟笼,画眉在竹条间扑棱翅膀:“哟,这不是老张家小子嘛?跟你妈年轻时一个模子刻的——”他故意拖长声音,白胡子抖得像沾了面粉的油条,“就差没把‘母子’俩字刻脑门上咯!”
扎羊角辫的小妹妹抱着布熊路过,鞋尖踢起片梧桐叶:“爷爷又犯贫!菜市场的萝卜还都长土里呢,您怎么不说都一样?”鸟笼里的画眉突然叫得欢,吴真捏着胡子直乐:“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这叫‘哲学观察’——你瞧这眉毛眼睛,多齐整!”
张凤霞转动轮椅撞了撞吴真的小腿,轮椅上的向日葵花环扫过鸟笼:“老吴头,你家画眉再这么瞎叫唤,明儿我给它喂点辣小米,省得你天天蹲这儿当‘人形测谎仪’。”吴真夸张地捂住鸟笼:“可别!这小东西要会说人话,早把你藏在枕头底下的戏本子叼出来了——”
小妹妹蹲在张涛脚边捡落叶,忽然指着他虎口的创可贴:“哥哥受伤啦?我这儿有草莓贴纸!”她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卡通贴纸,小熊举着胡萝卜的图案糊在创可贴上方:“这样就不疼啦!”
张涛看着膝盖上突然多出来的贴纸,想起母亲藏在铁皮盒里的创可贴,每片都用彩笔描过边缘。吴真晃着鸟笼往树荫里挪:“我说小张啊,赶明儿带咱霞姐去公园唱两嗓子?我那快板儿还能打个过门——”
“打住!”张凤霞笑着拍了下轮椅扶手,阳光穿过她新染的黑发(其实是儿子偷偷买的植物染发剂),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你上次打快板儿惊了人家广场舞队的音响,现在见着你还躲三里地呢。”
小妹妹忽然指着张涛口袋露出的红绳:“哥哥戴的是什么?像我奶奶的护身符!”张凤霞伸手替儿子理了理绳子,硬币在掌心轻轻晃:“这是‘平安符’,刻着星星月亮呢——对吧,小涛?”
吴真的画眉突然啄向张涛的手指,吓得小妹妹咯咯笑。梧桐叶落在张凤霞膝头的蓝布衫上,她捡起叶子夹进随身的旧笔记本——里面夹着褪色的戏票根,还有儿子小学时画的“妈妈是超人”涂鸦。
“走啦,回家吃包子去。”张涛推着轮椅转身,听见吴真在背后嘀咕:“臭小子,以后别总板着脸...你妈笑起来跟穆桂英似的,可俊着呢!”
轮椅碾过落叶的沙沙声里,张涛看见母亲耳后的银发在风里飘,忽然想起李阿姨说的那场雨。原来有些答案,早就藏在日复一日的晨光里——比如她总把红烧肉挑到他碗里,比如她坚持用顶针刻糖纸,比如此刻她偷偷把向日葵花环挂在他背包上,像挂起一盏不会灭的灯。
小妹妹的草莓贴纸在创可贴上发亮,他忽然明白,所有看似普通的“两根眉毛两个眼睛”,都藏着独一无二的星光。就像母亲的轮椅辙印,每一道都刻着“我爱你”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