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荞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比起“我想你”，清融更想跟她说的，是“对不起”。
那时他们还在Hero。
那段时间，他在打野位。
又一局训练赛以惨败告终，屏幕上的“失败”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节奏、意识、操作，所有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在这个陌生的位置上溃不成军。
“我不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真的……打不了野。”
教练的脸色很难看，正要说什么，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清融面前。
是沈荞。
作为队里的替补打野，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训练时比谁都认真，却始终没有上场机会。
此刻她却挡在清融身前，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在发抖：“教练，他真的不能再打野了。”
清融抬起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队服在她身上有些宽松，马尾辫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明明那么瘦小，此刻却像一堵墙，固执地挡在他和教练之间。
“清融的意识、操作和节奏感，都是为中单这个位置生的。让他打野，是在浪费他的天赋。”
教练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明天开始，你回中单位。”
那天晚上，沈荞说要庆祝，请清融吃饭。
两人在基地外的小路上走了很久，最终停在便利店门口。
“我请你。”清融说。
“不行，说好我给你庆祝的。”沈荞坚持。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没多少钱，一个是替补选手，一个虽然是一队，但工资大多都打给了家人。
在便利店门口纠结了好久，二人最后去买了两桶泡面，沈荞说要奢侈一把，又买了两根火腿肠。
那个夜晚，他们坐在便利店的窗边，用店里的热水泡了面。
“好吃！”
沈荞咬了一口火腿肠，眼睛弯成月牙。
清融低头吃面，热气扑在脸上，眼眶突然有点热。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是真的好吃。
热汤顺着食道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那颗几乎要冰冷的心。
清融觉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泡面了。
“哎，”沈荞忽然用手肘碰碰他，“你说，要是你以后拿到了中单的FMVP，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呀？”
清融故意板着脸：“那可不好说。”
“你敢！”
沈荞立刻炸毛，“那如果我以后拿了打野的FMVP，我也不会说要感谢你的话！”
清融忍不住笑了：“不要啊！如果我真的拿了中单FMVP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我们的荞荞大王！”
路灯的光落在沈荞眼睛里，亮晶晶的。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你有眼力见，你放心，本大王会一直陪着你的。”
清融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年少的承诺总是说得太轻易，仿佛“永远”这个词没有重量。
但年龄太轻，承诺太重。
当时清融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是先食言的那一个。
后来的一切，像一场快进的电影。
清融真的拿到了中单FMVP，还有了专属皮肤、鲜花掌声。
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都成了现实。
再后来，他转会了。
签完字的那天晚上，他去找沈荞，脑子里乱糟糟的，准备了无数个解释的理由。
沈荞却先笑了：“好事啊！你去了eStar，一定会更好的！”
她笑得那么灿烂，以至于清融几乎要相信她真的毫无芥蒂。
他离开南京的那天，沈荞来送他，递给他一个盒子：
“临别礼物。”
盒子里是一片梧桐叶，已经压得平整。
附着的卡片上写着：“别忘了，你可是要拿很多个冠军的人。”
清融想说什么，沈荞却摆摆手：“车要开了，快去吧。记得……常联系。”
她转身走了，背影在秋日的阳光里渐渐模糊。
后来沈荞还是和之前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别人。
只是清融再也没听她说起过什么“一直”、“永远”。
哦，听到过的。
录时差2的时候，她的心声。
“但你不可能永远都在我身边啊。”
“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
清融反复听那两句话，直到每一个气音都刻进脑海。
他当时就想起了彼此曾经的承诺。
只是，沈荞已经把他们的过往忘了，把他们的承诺忘了，把他的食言也忘了。
清融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时间很快，又是一个秋天了。
上海的夜景璀璨如星河，他却想起南京那个夜晚，两个人一起在便利店吃泡面的情景。
那桶泡面真的很香。
那时两个人一无所有，但快乐得很纯粹。
现在两个人都拥有了很多，但快乐中总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永远不会回来的东西。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沈荞发来了消息：
“这个月时长结束了！要不要去吃饭！还去老地方！吃面！”
清融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秋风吹在脸上，好像突然也没那么凉了。
然后他回复：
“好啊，我在走廊等你。”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这次，我请你。”
发送。
有些话，或许注定说不出口。
有些歉意，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听见。
只要还记得，那桶泡面的温度。
只要还能共享，同一片夕阳。
那么，“永远”这个词，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
如果你问现在的清融，他会不会永远陪着沈荞，他或许会沉默。
但如果你问他，想不想永远陪着沈荞。
他会毫不犹豫的说——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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