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圖書館離開的。腦子像進水的電器,不停閃爍短路的畫面。
我看見一間陌生的教室,牆上掛著我們四個人的合照。照片上,沒有我的臉,只有一張空白的位置。
黑板上有人用血紅色寫字:
「你不是沈予安,你只是他的替身。」
我從惡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坐在教室座位上,黑夜早已降臨。
手機顯示:晚上七點零九分。
但校園空無一人,走廊像一個被時間遺忘的結界,靜得可怕。
我開始聽見聲音。
「不要過來!」
「妳為什麼要跳下去啊,妳說過不會的!」
「如果他真的愛我,就不會一直改變故事。」
聲音裡有我、有允清、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的哭聲。重複著、混雜著,像舊磁帶被扯壞般失真。
我奔跑,想逃離那聲音,卻在學校頂樓,看見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白裙長髮,站在天台邊緣。
「允清?」我小聲喊她。
她轉過頭來卻是葉微辰的臉。
但我從未真正記得她的模樣,那臉就像從回憶裡強行拼湊出來的拼圖,空白處滴著血。
她微笑:「我不是她,我也不是允清。我只是你內疚的化身。」
「你記不記得你站在樓下,對我說『去死吧』?」
「你說那只是氣話。但氣話也可以殺人,對吧?」
我退後,嘴唇發抖。
「不⋯⋯那不是我⋯⋯」
「可你夢見了。你夢見的事,也許就是真的。畢竟,你記得的,也只有這些。」
她轉身,慢慢跳下去。
我尖叫,衝到邊緣,卻什麼也沒看到,下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我跪在地上,心跳快得像隨時會停。淚水模糊了眼。
為什麼我會夢見這些?為什麼我腦中出現這麼多版本的「真相」?
哪一個我是真的?哪一個她才活過?
「嗨,又見面了呀,小悲劇先生。」
我轉身,是林妤珊。
她蹲在樓頂欄杆邊,搖晃著腳,嘴裡叼著一支棒棒糖。
「你在找誰?」
我啞著聲音:「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咬了口糖,發出喀哢聲。
「當你開始懷疑真相時,就代表你已經接近了它的一角。」
「可你知道嗎?真相是條蛇,它會吞掉第一個找到牠尾巴的人。」
我喘著氣,聲音沙啞:「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輕輕笑了笑,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丟給我。
封面寫著:
「沈予安行為觀察記錄:第3輪」
我看著封面,頭皮發麻。
她站起來,說出今晚的最後一句話:
「這不是第一次了。你總是在第六天崩潰,然後我們就得重來一次。」
她轉身離開,留下那本冊子躺在我掌心,冰冷得像屍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