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将熄，楚明澜指尖摩挲着那截染血绷带。窗外打更声三响，她望着掌心沙柳叶的锯齿边缘，忽然想起五岁那年随父出征北疆。风雪里父亲教她辨认沙柳，说这树能在零下二十度活下来，比人活得还倔。
"娘娘？"侍女轻声唤她。
楚明澜回神，将绷带叠好收进袖中。晨光从窗棂透进来一线，映得案上铜镜泛起薄雾。她起身整理衣襟，腕间翡翠镯碎片磕在镜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去叫青禾来。"
侍女应声而去。楚明澜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脖颈处结痂的伤。那是三个月前太子摔碎茶盏时划的，当时青禾端着药碗站在门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脚步声由远及近，青禾进殿时带起一阵穿堂风。她今日换了件月白衫子，左手藏在袖中，只露出半截指甲发黄的拇指。
"昨夜风大，你手上的旧伤可还疼？"楚明澜转身，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青禾垂首："不碍事。"
楚明澜走到案前，拿起绣帕翻看。那是她昨晚拓下的绷带暗纹，针脚歪斜，像是急着缝的人。她记得父亲说过，只有最紧急的时候，才会用这种针法传信。
"听说程太医前日去了后巷军马场？"她随意问道。
青禾睫毛颤了颤："奴婢记得他这几日都在当值。"
楚明澜没说话，指尖轻点案上绣帕。青禾衣角沾着片干草屑，在晨光里泛着枯黄。
偏殿外传来鸟鸣，御花园的早春比别处暖些。楚明澜说要去赏花，青禾本想推辞，终究还是跟着出了门。
春风裹着寒气，吹得花枝乱颤。楚明澜走得很慢，忽然停在一株枯梅前。枝头新芽未绽，积雪未消。
"北疆苦寒，听说那边有一种沙柳，能在雪中存活。"她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
青禾站在两步之外，手指绞着袖口："奴婢未曾去过北疆。"
楚明澜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是啊，你怎会去过……"她顿了顿，"但有人去过。"
青禾垂下眼帘，阳光照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
楚明澜忽地伸手，从袖中取出那截染血绷带，展开于掌心："你说，这上面的字，是谁绣的？"
青禾瞳孔骤缩，袖中似有金属滑落，她迅速掩住，声音低哑："奴婢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楚明澜轻叹："青禾，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我从未亏待过你。你若要走，为何不能光明正大？"
风卷起花瓣，落在青禾肩头。她嘴唇微动，终未开口。
楚明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来人，去青禾房中查一查，看看是否有与程太医往来的证据。"
青禾缓缓点头，袖中似有动作。楚明澜目光微冷，却未阻止，只淡淡道："你我主仆一场，若你愿说，我或许还能护你一命。"
青禾沉默片刻，终是低声开口："娘娘……有些事，不是奴婢不愿说，而是……说了也无用。"
楚明澜凝视她良久，终未再言。她转身离去，背影清冷如霜，绣鞋碾过满地落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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