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惊遇

排练室的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陈宇瘫在地板上扒拉手机支架，运动外套皱巴巴地堆在书包旁。詹砚辞转着笔靠在储物柜边，褪色红绳在卫衣袖口晃成残影：“陈大少爷，再磨蹭火锅都下锅了。”

陈宇太阳穴突突直跳，抓起沙发靠垫狠狠砸过去：“詹砚辞你欠揍是吧！”靠垫被沈纤鹤抬手稳稳接住，少年垂眸整理手机支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走了，老地方火锅，我订过包厢了。”话没说完，詹砚辞的转笔“啪”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排练厅里格外清晰。

夏夜的风裹着蝉鸣涌进巷口，三人晃到火锅店门口时，玻璃门内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陈宇眯起眼——卡座里，陈暮遥正举着手机怼到同伴面前，奶杏色毛衣的女孩笑得肩膀发抖，发尾的珍珠发卡跟着轻颤。

“云苏郁你看！这个表情包像不像你上次犯困的样子？”陈暮遥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云苏郁伸手去抢手机，马尾辫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删了删了！你居然还存着我打哈欠的黑历史！”

两人嬉闹间，陈暮遥的奶茶杯突然倾斜，褐色液体即将漫出杯口。云苏郁眼疾手快按住杯身，指尖在陈暮遥手背上戳了戳：“小心点，上次烫到自己哼哼唧唧找创可贴的样子忘了？”

“嘶——云苏郁你下手真狠！”陈暮遥故意夸张地抽回手，却顺势勾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不过手感不错，软乎乎的，借我牵会儿怎么了？”

云苏郁翻了个白眼，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揉乱她的刘海：“滚蛋，谁让你随便存我丑照？上次美术课你趴在画板上打盹，嘴角流口水的样子，我还存了高清大图呢。”她说着晃了晃手机，屏幕里果然是陈暮遥歪着头打盹的模样，发丝黏在嘴角。

陈暮遥瞬间炸毛，伸手去抢：“删了！云苏郁你太损了！上次是谁发烧到39度，抱着我胳膊说胡话要吃草莓蛋糕的？”

“那是烧糊涂了！”云苏郁脸红到耳根，却依旧梗着脖子嘴硬，抓起纸巾团砸向她额头，“总比某人看恐怖片吓得钻我怀里强，还嘴硬说‘我保护你’，结果全程攥着我衣服不敢睁眼。”

“那不是给你表现机会吗？”陈暮遥挑眉坏笑，趁她说话时飞快抽走手机塞进卫衣口袋，“想要回去？求我啊～”

“暮遥？”陈宇推开门，热气裹挟着牛油香扑面而来。陈暮遥猛地抬头，手机差点从口袋滑出来，云苏郁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衣角，指尖在布料上捏了捏：“藏什么呢？是不是又存我黑料了？”

詹砚辞凑过来笑着打招呼，胳膊往陈宇肩上一搭：“哟，这不是我们陈二小姐和她的‘专属摄影师’吗？陈宇你快看，你妹手机里八成全是苏郁的照片，比你相册里的球鞋还多。”

陈暮遥挑眉回怼：“总比某些人天天追着纤鹤哥问物理题强吧？上次月考完，是谁拿着卷子追了三条街求讲解？”

詹砚辞瞬间卡壳，沈纤鹤在一旁轻咳两声救场，笑着朝云苏郁点头：“苏郁，好久不见，上次说的那套水彩颜料我带来了，回头给你。”

“谢啦纤鹤哥！”云苏郁摆摆手，顺手把陈暮遥面前的空奶茶杯挪开，“不过你别惯着她，这家伙昨天还说要抢我新画的速写本。”

“谁抢了？我那是欣赏！”陈暮遥不服气地拍桌，被云苏郁悄悄在桌下踹了一脚，立刻乖乖闭嘴，转而冲詹砚辞扬下巴，“哎，詹大少爷今天没去打篮球？你的小迷妹们没找你签名？”

“去你的，别造谣。”詹砚辞伸手揉乱陈暮遥的头发，“倒是你，天天跟苏郁黏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要凑一对呢。”

“凑一对怎么了？”陈暮遥梗着脖子挺胸，一把揽过云苏郁的肩膀，“我跟苏郁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凑一对你有意见？”

云苏郁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少胡说八道，谁跟你穿一条裤子。”嘴上吐槽着，却把刚剥好的虾滑悄悄放进陈暮遥碗里。

沈纤鹤忽然上前半步，温和地朝两人点头：“二楼有带投影仪的包厢，能投屏看电影，要一起拼桌吗？”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暖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陈宇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詹砚辞跟着接话：“对啊，正巧我们也要来！二楼包厢环境好，还安静。一起呗，敞开了吃！”

陈暮遥眼睛瞬间亮起来，转头看向云苏郁。少女咬着下唇憋笑，轻轻踹了她一脚：“看我干嘛？你想去就去啊，反正有人请客。”

陈暮遥立刻夸张地作揖：“还是苏郁最懂我！”说着自然地牵起云苏郁的手往楼梯走，“快走快走，我要吃他们家的手切羊肉！”云苏郁被她拽着走，嘴里嘟囔着“慢点，别摔了”，嘴角却忍不住扬起弧度。

“陈暮遥你给我站住！别把账都算我头上！”陈宇气呼呼地追上去，詹砚辞和沈纤鹤相视一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夏夜的风里，满是这群青梅竹马吵吵闹闹的暖意。

包厢门被推开时，暖黄的灯光瞬间漫出来，墙上挂着的旧电影海报在光影里泛着复古的光泽。沈纤鹤熟门熟路地打开投影仪，光束在白墙上投出清晰的画面，詹砚辞已经利落地把外套甩在沙发上，瘫成个“大”字：“快点点菜！我要吃毛肚、黄喉、鸭肠……”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陈宇踢了他一脚，拿起菜单翻了两页，“暮遥，苏郁，你们要点什么？”

陈暮遥正凑在云苏郁耳边嘀咕着什么，闻言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菜单：“手切羊肉、虾滑、宽粉，还要一份炸酥肉！”云苏郁在旁边补充：“再加个蔬菜拼盘和冻豆腐，别光吃荤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苏郁最懂养生。”陈暮遥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被云苏郁拍开手：“洗手去，脏死了。”两人推搡着往洗手台走，走廊里传来陈暮遥的惨叫：“哎你别挠我痒痒！”

詹砚辞看着两人的背影，撞了撞陈宇的胳膊：“你妹这占有欲可以啊，跟苏郁说话都恨不得挂人家身上。”陈宇翻了个白眼：“她们俩从小就这样，幼儿园粘着，不然就哭，小学也一样，现在着……”话没说完，就被沈纤鹤递来的水杯打断：“点好了吗？服务员在催了。”

等陈暮遥和云苏郁回来时，锅底已经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油翻滚着裹住刚下锅的毛肚。陈暮遥眼疾手快地夹起一片涮熟的毛肚，蘸了蘸香油蒜泥，精准地投喂到云苏郁嘴边：“啊——”

云苏郁张嘴咬住，含糊不清地说：“自己吃。”却在陈暮遥缩回手时，反手夹了块虾滑放进她碗里。詹砚辞在旁边啧啧有声：“啧啧，这狗粮撒的，我们仨是空气吗？”

“吃你的吧！”陈暮遥扬手丢了片生菜叶过去，正好落在詹砚辞碗里，“再废话就把你那份酥肉全吃光。”

“别啊二小姐！”詹砚辞立刻告饶，“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们继续，就当我是透明的。”

投影仪里正放着轻松的喜剧片，笑声混着火锅的咕嘟声在包厢里回荡。吃到一半，云苏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她拿着手机起身：“我去接个电话，我妈估计催我回家了。”

“我跟你一起去！”陈暮遥几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几步跟上她的脚步，“走廊信号好，我帮你看看有没有漏接消息。”云苏郁无奈地回头：“你就是想趁机溜出去透气吧？”陈暮遥笑着拽住她的手腕：“哪有，我是担心你被阿姨念叨～”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着夏夜的凉风，云苏郁按下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听筒里就传来妈妈熟悉的催促声：“苏郁啊，都快九点了，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子晚上别在外头逗留太久。”

“快了妈，我们在吃火锅呢，马上就结束了。”云苏郁靠在墙上回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旁边的陈暮遥突然凑近，对着听筒扬声喊：“阿姨好～”

“是暮遥啊？”云妈妈的声音立刻柔和下来，“你们俩又凑一起啦？是不是你拉着苏郁贪玩不回家？”

“冤枉啊阿姨！”陈暮遥故意拖长尾音，伸手揽住云苏郁的肩膀晃了晃，“是苏郁舍不得我，非说要陪我吃完最后一份酥肉～再说了，您家‘儿媳妇’我这么乖，多陪你家女儿一会儿怎么了？”

云苏郁瞬间红了耳根，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陈暮遥灵活躲开。听筒里传来云妈妈的笑声：“你这孩子，就知道跟我贫！上次是谁在我家蹭饭，抱着苏郁的抱枕不肯走，说‘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比我妈做的香’？”

“那是实话！”陈暮遥理直气壮，还偷偷掐了掐云苏郁的腰，“阿姨您就让苏郁多陪我会儿嘛，回头我送她回家，保证安全送到楼下，还帮她检查门窗！”

“你呀——”云妈妈被逗笑了，“行吧行吧，让她十点前到家就行，别太晚了。对了暮遥，你妈昨天还问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饺子呢。”

“收到！下周就去！”陈暮遥响亮地应着，冲云苏郁挤了挤眼睛，“阿姨您放心，我会看好苏郁的，绝对不让她偷偷吃冰的！”

挂了电话，云苏郁才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垂，瞪着陈暮遥：“怎么‘媳妇’？或者说叫你‘宝贝’？陈暮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妈都敢开玩笑！”

“什么开玩笑，这叫搞好婆媳关系～”陈暮遥笑着往她身上靠，鼻尖蹭过她的颈窝，“再说了，阿姨明明很喜欢我，上次还偷偷塞给我巧克力，说‘暮遥啊，苏郁脾气倔，你多让着她点’。”

“那是我妈客气！”云苏郁伸手推开她，却在转身时被陈暮遥拉住手腕，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别生气嘛～等下我请你吃草莓冰沙，就当赔罪好不好？”

两人打闹着回到包厢时，詹砚辞正举着筷子跟陈宇抢最后一片毛肚：“说了我先夹到的！”陈宇死死按住他的手腕：“是我先看到的！”沈纤鹤在旁边无奈地数着数：“三、二……”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松手，毛肚“扑通”掉进锅里。

“哟，回来了？”詹砚辞立刻转移注意力，冲云苏郁挤眼睛，“刚在走廊就听见某人喊‘阿姨’喊得甜，是不是在跟未来丈母娘报备啊？”

陈暮遥挑眉回怼：“总比某些人上次给纤鹤哥妈妈打电话，紧张到把‘阿姨’‘阿爹’强吧？怎么古风小生啊？”詹砚辞瞬间涨红了脸：“那是口误！口误！”

云苏郁把手机塞回口袋，拉开椅子坐下，陈暮遥很自然地帮她倒了杯温水：“阿姨没说什么吧？”

“能说什么，无非是催我回家。”

夏夜的蝉鸣渐渐稀疏，火锅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几人吃饱喝足瘫在沙发上，陈暮遥枕着云苏郁的腿打盹，发尾的珍珠发卡蹭着云苏郁的膝盖。詹砚辞和沈纤鹤在收拾桌子，陈宇靠在椅背上刷手机，忽然慢悠悠地开口：“詹砚辞，你上次借纤鹤哥的物理笔记，是不是偷偷在扉页画了小爱心？”

詹砚辞手一抖，刚叠好的纸巾盒差点散架：“你胡说什么！那是不小心蹭到的墨水！”

沈纤鹤忍笑摇头：“别理他，他就是想找个由头损你。”

云苏郁低头看着腿上熟睡的陈暮遥，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少女们交叠的手背上镀上一层柔光，包厢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投影仪里低低的背景音。

“走吧，该回家了。”陈宇率先起身，轻轻拍了拍陈暮遥的肩膀，“再睡就天亮了。”

陈暮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抓住云苏郁的手：“苏郁……”

“醒了？回家了。”云苏郁拉起她，顺手帮她理了理皱掉的毛衣，“路上小心点，别又踩着石子摔跤。”

“知道啦管家婆。”陈暮遥打了个哈欠，却紧紧攥着云苏郁的手不肯放。

几人并肩走在巷口，夏夜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火锅的热气。陈宇和詹砚辞在前面吵吵闹闹，沈纤鹤跟在后面无奈地劝着，陈暮遥和云苏郁走在最后，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弹开，却都在嘴角藏着浅浅的笑意。火锅的香气渐渐淡去，只有青梅竹马间的暖意，像夏夜的月光一样，温柔地漫过整个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