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吹过我们的整个青春
阿楠第一次见到小棠,是在六岁那年。他攥着半块融化的绿豆冰棍,躲在斑驳的墙根下,看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够槐花,裙摆像只浅粉色的蝴蝶。“喂,够不到就别够嘛!”他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却被小棠回头时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一怔——她把摘到的最大一串花塞进他手里,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那条爬满青苔的老巷,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春天一起用柳枝编草帽,阿楠总把刺手的毛边藏在里面;夏天蹲在井边分食西瓜,小棠会把最甜的中心挖出来,假装嫌弃他吃得满脸红汁;秋天收集枫叶做书签,阿楠偷偷在她本子里夹了片心形的,却在她发现时慌忙说是风吹的;冬天围着阿婆织的围巾打雪仗,小棠的笑声能震落梅树枝头的雪。
初中时,阿楠成了篮球队的常客。每次训练结束,总能看见小棠抱着两罐冰镇汽水等在球场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会歪着头看他汗流浃背地跑过来,递水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臂。“今天又赢啦?”她眼睛弯成月牙,阿楠却只顾着低头喝水,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他早就发现,自己看她的眼神,不再是看邻居家妹妹的样子。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小棠的父母要去南方工作,搬家那天,卡车停在巷口,发出沉闷的轰鸣。小棠抱着纸箱站在门口,眼眶通红。阿楠躲在自家门后,手里攥着准备了半个月的生日礼物——一只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发卡,上面镶着颗小小的水钻。直到卡车发动,他才猛地冲出去,把发卡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跑,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后来的日子,阿楠的世界好像缺了一角。他会对着巷口那棵老槐树发呆,想起小棠踮脚够花的样子;会在喝汽水时愣神,想起她递水时温热的指尖。他们通过几封邮件,小棠说南方的冬天没有雪,阿楠说老巷的槐花开了又谢。再后来,学业渐忙,联系慢慢断了,像风筝线,不知在哪阵风里松了手。
高考结束那天,阿楠回到老巷。巷口的槐树依旧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他蹲在当年分西瓜的井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还在躲着看我够槐花吗?”
阿楠猛地回头,心脏像被什么攥紧——小棠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容还是当年的模样。她手里拿着那只水钻发卡,虽然有些褪色,却被保存得很好。“我回来啦。”她说,眼里有星光闪烁。
巷口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槐花的甜香。阿楠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夏天,她把槐花塞进他手里时,花瓣上的露水落在他手心里,凉丝丝的,却一直暖到了心里。原来有些故事,从遇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写好了结局——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但最好的我们,终究在老地方,等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