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另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锚:“他是我的人。”
>我攥着病历袋的指节泛出死白,牛皮纸袋边角刺进掌心。
>张晓燕的托盘摔碎在楼梯转角,瓷片混着米粥飞溅。
>父亲的手杖点在我脚前:“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
楼下客厅,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张董的咆哮声裹挟着被彻底践踏尊严的狂怒,如同失控的重型卡车,一次次狠狠撞在厚重的门板和墙壁上,震得整栋别墅都在微微颤抖: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蒋家扫地出门的玩意儿!也配动我的人?!蒋另安!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为了这么个……”
“……监控录像?砸我保镖?!哈!真当这滨海市是你蒋家一手遮天了?!”
“……蒋万!你看看!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为了个下贱胚子……”
污言秽语,刻毒咒骂,混着唾沫星子喷溅的声音,毫无遮拦地炸开在原本象征着体面与秩序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向二楼客房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蒋亦安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仿佛那单薄的木板能抵挡住楼下汹涌而来的恶意。每一次“下贱胚子”、“玩意儿”、“扫地出门”的辱骂,都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神经上。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攥着膝盖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唇瓣上那道结痂的伤口被牙齿无意识地咬紧,再次渗出血丝,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口腔。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承受着最恶毒的凌迟。不是因为张董的辱骂本身,而是因为——这些辱骂,是真实的。他确实是那个被放逐的、被家族视为污点的存在。而哥哥为了找到他,动用了最激烈、最不计后果的手段,将这份不堪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引来了这场足以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
就在张董的辱骂达到顶峰、污言秽语如同毒液般喷溅之时——
一个低沉、平稳、却如同淬了万年寒冰、带着绝对力量和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悍然切入了这片狂暴的声浪!
“他是我的人。”
四个字。清晰,简洁,冰冷如铁。
蒋另安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拔高去压制张董的咆哮。但那声音里蕴含的、如同深海寒铁般的重量和一种斩钉截铁的宣告意味,瞬间让喧嚣的空气为之一滞!
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磐石,猛地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我的人。”
这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蒋亦安的耳膜上!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是我的人?
什么意思?
是宣告所有权?还是……一种更深的、他不敢深究的庇护?
屈辱、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从冰冷绝望深处骤然窜起的、微弱却滚烫的悸动!复杂的情绪如同飓风般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楼下的争吵似乎因为这四个字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紧接着,是张董更加暴怒、带着难以置信的咆哮和蒋万冰冷严厉的呵斥声,如同更加汹涌的浪潮,再次淹没了上来!争吵声变得更加激烈、更加混乱!隐约能听到蒋另安那依旧低沉、却如同磐石般稳定、带着强大逻辑和冰冷力量的回应,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在混乱中切割出清晰的边界。
风暴在楼下肆虐。而蒋亦安,被遗弃在二楼这间冰冷的囚室里,成了这场风暴唯一、也是最直接的承受者。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绞索,越收越紧。楼下每一句指向他的恶毒咒骂,都像冰冷的针扎进身体。蒋另安那四个字带来的滚烫冲击,又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投下巨石,掀起滔天巨浪。两种极端的力量撕扯着他,几乎要将他彻底碾碎!
不能这样!
不能像个废物一样躲在这里,任由别人决定他的命运,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更不能……让哥哥一个人面对这场因他而起的滔天巨浪!那句“他是我的人”背后所代表的重量和可能付出的代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
眼底那片被恐惧和屈辱笼罩的阴霾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不再蜷缩,不再试图将自己隐藏!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身体因为脱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摇晃,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站稳!
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房间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壁柜上!
那个藏着秘密的角落!
他踉跄着冲了过去!不顾飞扬的灰尘呛入气管,不顾膝盖撞到柜角的剧痛!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地扒开那堆覆盖在上面的破旧毯子和旧书!
手指触碰到那个坚硬、带着粗糙质感的牛皮纸袋边缘!
他一把将它抽了出来!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厚重的灰尘被扬起,在拂晓微弱的灰光里弥漫。蒋亦安紧紧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仿佛抱着唯一能对抗这滔天风暴的武器。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粗糙的纸袋表面,棱角刺破了掌心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他却浑然未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冲上头顶,烧灼着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他只有一个念头:下去!到风暴的中心去!就算被撕碎,也要站着被撕碎!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拉着那些将他推入深渊的人一起!
他抱着那个沉重的、如同炸药包般的牛皮纸袋,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虚掩的房门!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
拉开!
走廊里明亮的光线瞬间刺入眼帘,让他不适地眯了一下眼睛。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抱着纸袋,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冲去!
楼下客厅的争吵声、咆哮声、冰冷呵斥声,如同实质的音浪,扑面而来!
他冲下楼梯!
转过楼梯转角!
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景象瞬间撞入视野——
蒋万端坐在主位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权威的红木扶手椅上,脸色铁青,下颌绷紧如刀锋,手中的紫檀木手杖重重地顿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身旁站着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胸膛剧烈起伏的张董,正指着站在客厅中央的蒋另安,唾沫横飞地咆哮着,脸色因暴怒而涨得通红。
蒋另安背对着楼梯口的方向,身姿挺拔如松,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却散发着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冰冷气场。他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对张董的指控进行着冰冷而有力的回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张晓燕如同一个苍白的影子,远远地站在通往餐厅的拱门阴影里,双手死死地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体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着。
就在蒋亦安抱着那个刺眼的牛皮纸袋,踉跄着出现在楼梯转角平台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董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脸上还维持着暴怒的表情,眼神却愕然地钉在了突然出现的蒋亦安身上,尤其是他怀里那个落满灰尘、显得格格不入的牛皮纸袋上。
蒋万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从蒋另安身上移开,精准地、带着山岳般沉重威压地射了过来!那目光锐利如刀,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被再次挑衅权威的暴怒!
蒋另安也猛地转过身!
在看到蒋亦安抱着那个牛皮纸袋出现的瞬间,他冷硬如石雕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波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冰冷的暴怒!以及……在那暴怒之下,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死死地盯着蒋亦安,盯着他苍白脸上那抹孤注一掷的决绝,盯着他怀里那个承载着他最黑暗过去的纸袋,下颌线绷紧得几乎要碎裂!
“亦安!回去!” 蒋另安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冰冷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警告!他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阻止。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极其突兀、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在死寂的空气中!
是张晓燕!
她手中一直端着的、那个盛着半杯水的托盘,不知是因为巨大的惊吓,还是因为身体颤抖到了极限,终于彻底脱手,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描金的精致骨瓷杯盏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混合着飞溅的水珠和里面残留的几片白色药片(!),四散迸射开来!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而凌乱的光芒!
那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充满讽刺的、惊心动魄的休止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过去!
张晓燕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摊狼藉的碎片、水渍和散落的白色药片,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其恐怖的景象,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那片狼藉之前。
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和死寂,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蒋万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那摊狼藉上移开,带着更加深沉的、如同实质般的暴怒,重新死死地钉在了楼梯转角平台上、那个抱着牛皮纸袋、如同闯入禁地的不速之客的蒋亦安身上!
他手中的紫檀木手杖,带着一种宣告审判般的沉重威压,缓缓抬起,沉重的金属包头,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重重地点在了蒋亦安脚下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上!
“咚!”
一声沉闷如鼓的声响,敲碎了所有的死寂!
蒋万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威严、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砸在蒋亦安狂跳的心脏上:
“把你手里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个落满灰尘的牛皮纸袋。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