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梅雨季裹着黏腻的水汽漫进公寓，林夏拧开台灯，泛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她将渡鸦留下的记忆芯片插入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乱码，像无数扭曲的白鹰在黑色背景中张牙舞爪。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小满尖锐的哭喊："我的小熊呢？！"
林夏冲下楼时，正看见小满跪坐在满地狼藉的客厅中央。少女的灰色卫衣下摆沾着咖啡渍，平日里总抱着的破旧小熊玩偶不翼而飞，她面前的茶几抽屉被全部拽出，袜子、发圈散了一地。霍沉舟蹲在旁边试图安抚，却被小满一把推开："别碰我！"
"小满，先冷静......"林夏话音未落，小满突然转身，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控诉的泪水："是你！一定是你偷走了它！"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脖颈处淡粉色的疤痕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自从你知道我记得暗影组织的据点，就一直想把我赶出去对不对？！"
空气瞬间凝固。林夏的指尖无意识蜷缩，腹部的旧疤突然泛起隐隐的刺痛。她想起昨夜小满指着记忆芯片上的坐标时，眼神里闪过的恐惧与决绝。霍沉舟站起身，眉头拧成川字："别胡说，小夏怎么会......"
"就是她！"小满抓起地上的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照片里三人穿着恐龙睡衣挤在沙发上的笑脸被割裂成碎片，"昨天我明明把小熊放在枕头底下，今早起来就不见了！除了她还有谁会进我的房间？！"
林夏感觉喉咙像被病毒感染者的金属倒刺卡住。她确实在凌晨三点进过小满的房间——当时听见女孩在睡梦中呓语，担心旧疾发作，便轻手轻脚去查看。记忆中，那只破旧的小熊确实安静地躺在枕边。
"我没拿。"林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们一起找，也许掉在哪个角落了......"
"骗子！"小满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来，棉花从撕裂的布料中飞溅而出，"你们都是骗子！就像那些白鹰人当初说要给我糖果，最后却把我关进铁笼子！"少女失控地掀翻茶几，零食袋、遥控器乒乒乓乓砸在墙上，"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我这个怪物！"
霍沉舟想抓住情绪崩溃的小满，却被她挠出几道血痕。林夏看着少女转身跑上楼，卧室门重重摔上的瞬间，整栋公寓都在震颤。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着玻璃，将室内的狼藉映成扭曲的倒影。
"我去看看。"林夏按住想要追上去的霍沉舟，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楼梯转角处，她听见小满压抑的啜泣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呢喃："小熊...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深夜的公寓陷入死寂。林夏蹲在客厅收拾碎片，锋利的玻璃划破指尖，血珠滴在那张破碎的照片上。霍沉舟递来创可贴，欲言又止："小夏，要不我去查查监控？公寓楼道里新装了......"
"不用。"林夏摇头，将照片残片收进抽屉，"小满需要的不是真相，是安全感。"她想起少女脖颈的疤痕，想起那些在噩梦中惊醒的夜晚，"当年在实验室，我也曾怀疑过所有靠近我的人。"
第二天清晨，林夏在小满紧闭的房门前放了杯热牛奶。直到傍晚，那杯牛奶依旧原封未动。她试着敲了敲门，回应她的只有死寂。霍沉舟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饭菜丝毫未动："我联系了黎明组织的心理专家，明天就能到......"
"不用。"林夏再次拒绝，"有些伤口，只能自己愈合。"她打开电脑，继续破译记忆芯片里的乱码，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楼梯方向。深夜，她假装起夜，看见小满房间门缝透出微光——少女正跪坐在地上，仔细拼凑那张撕碎的照片。
接下来的一周，小满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在深夜众人熟睡时才偷偷下楼觅食。林夏默默将她喜欢的漫画、零食放在门口，第二天总会发现东西消失不见。霍沉舟试图沟通，却被少女用枕头砸了出来。
这天林夏加班到深夜，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自家门口传来争执声。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正踹着她家的门："听说这里住着个病毒残留的小杂种？老子倒要看看......"
林夏的瞳孔骤缩。她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军刺，却见小满的房门突然打开。少女握着棒球棍冲出来，发丝凌乱，眼神却冷得可怕："滚！"棒球棍狠狠砸在墙上，溅起细碎的墙灰。
醉汉们愣了愣，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哟，脾气还挺暴......"为首的男人伸手去抓小满，却在指尖触到少女衣袖的瞬间发出惨叫——林夏的军刺擦着他的手腕钉入墙壁，金属与水泥碰撞的火花照亮她阴沉的脸："动我的人，问过我了吗？"
醉汉们连滚带爬地逃走后，小满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棒球棍握得太紧，指节泛白。林夏轻声说："回去吧，外面凉。"少女突然扔掉棒球棍，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姐姐，我错了......"
林夏抱着浑身发抖的少女，感觉到后背逐渐被泪水浸湿。小满抽噎着说："那天...我把小熊藏在衣柜最里面，想等找到新的缝线再补好它...可我不敢说，我怕你们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傻瓜。"林夏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起自己在实验室的日子——那时的她，也总是把脆弱藏在尖锐的外壳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告诉我们，好吗？"
雷雨再次降临的夜晚，林夏被窸窸窣的响动惊醒。睁开眼，小满抱着小熊站在床边，小声说："姐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外面打雷......"少女的小熊玩偶焕然一新，缝线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林夏掀开被子，小满立刻钻进来，把脸埋在她颈窝。小熊玩偶被放在两人中间，林夏听见小满闷闷的声音："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
窗外的闪电照亮房间，在墙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林夏轻轻搂住怀中的少女，突然感觉电脑桌方向传来微弱的蓝光。她转头望去，记忆芯片的乱码正在自动重组，一行清晰的文字浮现："鸢尾花计划最终阶段——新容器培育场，坐标：北纬39°54′20″，东经116°23′29″。"
怀中的小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林夏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或许前方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她愿意用生命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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