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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袖口为牢

潮水退到最远的那天,沙滩上出现了陌生的脚印。

苏晚跪在礁石间挖牡蛎时,海风送来柴油发动机的嗡鸣。她抬头看见那艘漆成蓝白相间的巡逻艇,像只突兀的金属海鸟,停泊在他们平日赶海的浅湾里。三个穿制服的人正踩着及膝的海水向岸边走来,橡胶靴搅碎了她和顾承屿昨天堆的沙堡。

"找到了!"为首的男人举着对讲机大喊,声音刺破海风的呜咽,"是顾总!真的是顾总!"

牡蛎刀从苏晚指间滑落,在礁石上撞出清脆的响。她看见顾承屿站在棕榈棚屋的阴影里,衬衫第三颗纽扣位置的蓝宝石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某种她读不懂的平静,像是早预见到这天会来。

巡逻艇的探照灯在傍晚亮起,将整个海滩照得惨白。苏晚躲在棚屋最里侧,看着那些人围着顾承屿,递给他一部卫星电话。他接电话的姿势突然变得陌生,背脊挺直如松,下颌微抬,声音低沉而威严——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调。

"齐家的事等我回去处理。"他说到某个词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扣,"先准备医疗团队。"

当夜,顾承屿在油灯下用炭笔在棕榈叶背面画地图。苏晚看着他画出弯弯曲曲的海岸线,标出他们常去的捕鱼点,最后在某个海湾画了个小房子,笔尖顿了顿,在旁边写"苏晚"两个字。

"明天有船来接。"他没抬头,炭笔在"晚"字最后一捺上洇开黑晕,"你跟我走。"

苏晚正在补渔网的手指僵住。尼龙线勒进指腹的旧伤,泛起熟悉的刺痛。这半年她缝补过无数破洞的渔网,却不知该如何缝补此刻心口突然裂开的空洞。

"我的珍珠母贝手链..."她突然说,"还差两颗海玻璃才完工。"

顾承屿终于抬头。油灯将他轮廓镀上金边,却照不进眼底的深海。他伸手从衬衫内袋取出个皮夹——真正的、带着都市皮革味的物件,从夹层抽出一张烫金名片,推到棕榈叶地图旁。

烫金字体在油灯下闪烁:顾氏集团 CEO 顾承屿。下方是一串数字,像把钥匙。

"任何时候。"他说。

苏晚盯着名片边缘的反光,突然看清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透明高墙——不是海,不是岛,是蓝宝石袖扣与珍珠母贝手链的距离。她轻轻把名片推回去:"我补完这张网。"

离岛的船在正午靠岸,白得刺眼。

顾承屿换上了他们带来的西装,挺括的布料裹着他晒成小麦色的身躯,像副不合身的铠甲。苏晚躲在送行人群最后,看着他被簇拥着走向舷梯,突然想起初遇那夜,她也是这样看着他被海浪冲上岸。

"苏晚!"

他突然回头喊她,声音穿透发动机的轰鸣。所有人都转身看她,那些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把小刀。苏晚攥紧珍珠母贝手链,贝壳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顾承屿大步走来,西装裤腿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在众目睽睽下抓住她的手腕——恰好是戴着珍珠母贝手链的那只,将烫金名片塞进她手心。

"三个月。"他声音压得很低,指腹在她腕骨内侧轻轻摩挲,"给我三个月。"

苏晚看见他西装袖口下露出半截晒伤未愈的皮肤,那里本该有个被海胆刺扎出的疤痕。现在被昂贵的腕表盖住了,但疤痕还在。

船鸣笛时,珍珠母贝手链突然断了。贝壳和玻璃珠散落在码头木板上,像星星坠毁在地面。

都市的雨有股铁锈味。

苏晚站在顾氏大厦玻璃幕墙外,雨滴在伞面上敲出密集的鼓点。她数到第六十七层,那里有扇亮着暖光的落地窗。保安第三次用对讲机确认她的身份,眼神不断瞟向她手腕上重新串好的珍珠母贝手链。

"苏小姐?"穿套裙的女士从电梯间快步走来,"顾总在67层等您。"

电梯上升时失重感格外强烈。苏晚盯着镜面墙里自己的倒影:褪色的棉麻连衣裙,被海水泡得发黄的运动鞋,还有晒出雀斑的鼻梁——像颗误入水晶宫的贝壳。

电梯门开,扑面而来是海风的气息。确切地说,是人工模拟的海风:整个顶层被改造成海滨景观,仿真棕榈树在空调风中轻摆,地面铺着从马尔代夫空运来的白沙,甚至有个微型潮汐池,机械装置制造出规律的浪涌。

顾承屿站在潮汐池边,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晒痕分明的界线。他手里拿着个玻璃罐,里面游着两条小丑鱼。

"从实验室弄来的。"他晃了晃罐子,鱼儿惊慌地转圈,"像不像我们第一次捞到的那对?"

苏晚突然笑了。这荒谬的布景,这昂贵的怀念,如此不伦不类又如此...顾承屿。她走到潮汐池边,白沙立刻灌进鞋缝,粗糙的触感让人安心。

"你的蓝宝石。"她指着他重新别好的袖扣。

"你的珍珠母贝。"他握住她抬起的手腕。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顾承屿的拇指抚过她手链上新增的蓝色玻璃珠:"我找人化验过,是钴蓝色海玻璃,来自1940年代的香水瓶。"

苏晚睁大眼睛。这是她在岛上最想找的珍品,却在他办公室的展示柜里看见了——被郑重地放在保险箱旁,标签写着"待修复"。

"三个月够做很多事。"顾承屿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个海岛开发方案,"收购齐家持有的岛屿产权,建立海洋生态保护区..."他翻到某页设计图,上面是栋棕榈叶屋顶的小屋,"每周三和周末,我们可以回去住。"

苏晚望向窗外。雨停了,玻璃上的水痕将霓虹折射成海底珊瑚的颜色。她突然发现,这栋钢铁大厦的顶层,可能是整座城市离海最近的地方。

董事会的投影仪映出财务报表时,顾承屿袖口的蓝宝石正巧反射到柱状图上,像道小小的海浪。苏晚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看他用赶海人计算潮汐的专注分析数据,偶尔蹦出几个她熟悉的渔汛术语。

"苏小姐?"秘书悄声递来保温杯。她旋开盖子,椰汁的甜香立刻溢出来——是顾承屿今早现开的椰子,加了薄荷叶和青柠。

会议结束,董事们围着顾承屿讨论并购案。苏晚独自走到露台。六十七层的高度,风里有云的味道。她摩挲着珍珠母贝手链,突然听见身后落地窗被敲响。

顾承屿隔着玻璃对她做口型:"退潮了。"

这是他们在岛上的暗语,意思是"该回家了"。苏晚看着他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悄悄比划赶海的手势,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从未改变——蓝宝石依然是那颗被海浪磨圆的蓝宝石,只是现在被缝在了更贵重的布料上。

当晚的庆功宴上,顾承屿的致辞让所有人愣住:"接下来三个月我要远程办公。"他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海岛风格的亚麻衬衫,"去修我的棕榈叶屋顶。"

香槟塔映着水晶灯的光芒,而苏晚腕间的珍珠母贝在灯光下泛着虹彩。当顾承屿穿过人群走向她时,她看清了他皮鞋里没穿袜子——脚踝上还留着半年前被珊瑚划伤的疤痕。

"潮汐表显示明天有大潮。"他凑近她耳边说,呼吸带着薄荷的清凉,"我订了红眼航班。"

机场VIP候机室里,苏晚翻着顾承屿手机相册。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站在礁石上,裤腿卷到膝盖,正用领带当渔网捞鱼。配文是助理抓狂的留言:"顾总!高定西装不能海水浸泡!"

"其实..."顾承屿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扎染布包,"我一直带着这个。"展开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缝着蓝宝石袖扣。

苏晚笑着从背包里取出个椰壳雕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半张被海水泡皱的名片,烫金字体已经模糊,但电话号码依然可辨。

飞机起飞时,顾承屿握着她的手,珍珠母贝与蓝宝石在阅读灯下相互辉映。三万英尺的高空,苏晚想起岛上老人说过的话:潮水带走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而现在,她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深意——就像蓝宝石终究要回到袖口,珍珠母贝终将串成手链,而赶海人与总裁,不过是同一枚硬币被海浪冲刷出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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