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药堂的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范小路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忙碌的星霜阁弟子们。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七星连珠之夜已过去七日，阁中上下仍在清理战场、修复建筑，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想什么？"
柳凝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范小路转过头，见她正捧着一碗药汤走进来。阳光透过她新生的黑发，在肩头洒下一片柔光。那场融合后，她不仅恢复了青春容颜，眉心的金色星辰印记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在想我们该什么时候启程。"范小路接过药汤，做了个苦脸，"这玩意儿还要喝多久？"
"直到你的经脉完全稳定为止。"柳凝霜在他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搭在他腕上检查脉象，"虽然融合解决了血脉冲突，但你的身体经历了太多摧残。"
范小路乖乖喝下药汤，感受那股暖流在体内扩散。他现在的状态确实奇妙——曾经泾渭分明的星力与逆界能量如今和谐共存，形成一种全新的金色灵力。这种力量远比从前强大，但也更加温和，如同浩瀚星海般深邃。
"凌阁主今早来找过我。"柳凝霜收起药碗，"她希望我们接任星霜阁正副阁主之位。"
范小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我们？阁主？"
"确切地说，是你当阁主，我当副阁主。"柳凝霜眼中带着笑意，"她说我们解开了凌星河祖师留下的千古谜题，是最合适的人选。"
范小路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我连《星神诀》都还没学全呢，怎么能当阁主？再说..."他声音低了下来，"我打算带你回巫族祖地看看。"
柳凝霜的手指微微一颤。自从青冥山被逆界结界笼罩后，她一直不敢去想族人的命运。如今危机解除，结界应该也已消散，是时候面对了。
"我...我有点害怕。"她罕见地流露出脆弱，"如果父亲和族人们都不在了..."
范小路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更要回去。无论结果如何，一起面对。"
两人沉默片刻，窗外的喧嚣声显得格外清晰。星霜阁正在重建，而他们的生活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进来。"范小路应道。
门开了，白啸天大步走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弟子。这位大师兄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右臂还吊着绷带，但精神头十足。
"范师弟！柳师妹！好消息！"白啸天兴奋地说，"刚收到传讯，各封印地都已稳定！玄冰山、灵台古树、照骨镜三处的归源教余孽全部溃散，天剑峰的封印也自动修复了！"
弟子们欢呼起来，范小路和柳凝霜也相视一笑。这意味着逆界主宰的威胁彻底解除，七个封印地重新构成了完整的防护网。
"还有更好的消息。"白啸天压低声音，"探子回报，青冥山的结界已经消散，巫族族人大多幸存，只是..."
"只是什么？"柳凝霜急切地问。
"柳族长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巫族医者束手无策，说他的神魂受损严重。"
柳凝霜脸色瞬间煞白。范小路立刻下床，揽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我们今天就出发。"
白啸天点点头："阁主已经准备好了飞舟，最快的那种。她还让我转告，星霜阁永远欢迎你们回来，无论何时。"
当日傍晚，一艘流线型的银色飞舟从星霜阁主峰升起，划破晚霞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飞舟上除了范小路和柳凝霜，还有凌清羽特意指派的两名医修弟子。
柳凝霜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星霜阁群山，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是她修行成长的地方，如今要暂时离开，竟有些不舍。
"在想什么？"范小路走到她身旁，递过一杯热茶。
"在想命运的神奇。"柳凝霜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眉眼格外柔和，"如果当初没有在通天塔遇见你，现在会怎样？"
范小路假装思考："那我可能已经被逆界能量撑爆了，而你还在星霜阁当你的冰山美人，拒所有追求者于千里之外。"
柳凝霜轻捶他一下："胡说。没有血魂咒的平衡，我早在第一次施展巫族秘术时就反噬而亡了。"她望向远方，"凌九幽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注不注定我不知道。"范小路认真地说，"但我很庆幸遇见你。"
简单的话语让柳凝霜心头一暖。她悄悄靠近一步，让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贴。飞舟穿行在云海之上，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宛如梦境。
三日后，青冥山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柳凝霜的心跳随着距离拉近而加速，手指不自觉地绞紧衣角。范小路默默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飞舟降落在巫族祖地的迎客坪上。与柳凝霜上次回来时不同，如今的青冥山满目疮痍——大片山林被烧毁，吊脚楼十不存一，只有祖祠还算完好，但九根青铜柱断了一半。
更令人心痛的是，往昔热闹的山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整个祖地寂静得可怕。
"怎么会这样..."柳凝霜声音发颤，"族人都去哪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祖祠方向缓缓走来。待近了些，柳凝霜认出是族中的大祭司柳玄冥，那位曾经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柳玄冥老泪纵横，"老朽无能，没能保护好族人..."
柳凝霜扶住老人："大祭司，发生什么事了？我父亲呢？其他族人呢？"
"族长在祖祠密室养伤...其他族人..."柳玄冥哽咽道，"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不足百人，还多是老弱妇孺..."
原来，在柳凝霜离开后，归源教对青冥山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柳玄衣带领族人殊死抵抗，最终借助祖灵之力击退了敌人，但他自己也因过度施展秘术而神魂受损。更糟糕的是，战后幸存的族人发现山中的灵脉被污染，无法修炼也无法种植灵药，迫于生计，大部分青壮年不得不离开祖地，去外界谋生。
柳凝霜听完，强忍泪水："带我去见父亲。"
祖祠密室中，柳玄衣静静地躺在玉床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巫族族长，如今像个普通老人一样脆弱。
柳凝霜跪在床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父亲...我回来了..."
范小路示意两位医修弟子上前检查。片刻后，两人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这不是普通的伤势，而是神魂层面的创伤，药物和法术都难以奏效。
"让我试试。"范小路突然说。他坐到床边，双手轻按柳玄衣的太阳穴，闭目凝神。金色的灵力从他指尖流出，缓缓渗入柳玄衣的头部。
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柳凝霜紧握青冥刃，指甲陷入掌心而不自知。
约莫一刻钟后，范小路睁开眼睛，额头已布满汗珠："找到了！他的部分神魂被困在意识深处，被某种紫黑色能量缠绕着。"
"是逆界残留！"柳玄冥惊呼，"族长最后施展的'祖灵附体'秘术，确实借用了逆界能量！"
柳凝霜急切地问："能救吗？"
范小路点头："可以一试，但需要你的协助。我们施展简化版的血魂咒，建立三人之间的灵魂链接。"
没有犹豫，柳凝霜立刻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在父亲额头。范小路同样划破手掌，两人的血在柳玄衣眉心交融，形成一个微小的金色符文。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两人同时念诵咒语。
金色符文亮起，三人的意识瞬间联通。柳凝霜"看"到了父亲的神魂世界——那是一片青灰色的荒原，天空被紫黑色乌云笼罩。荒原中央，柳玄衣的神魂被无数紫黑色锁链缠绕，正在缓慢消散。
"父亲！"她呼唤着冲上前，范小路紧随其后。
锁链感应到活人气息，立刻如毒蛇般袭来。范小路挡在柳凝霜身前，金色灵力化作光刃，斩断来袭的锁链。但锁链源源不断，两人前进得异常艰难。
"这样不行！"范小路咬牙道，"凝霜，还记得我们在星陨洞的融合吗？"
柳凝霜立刻会意，握住他的手。两人的神魂力量合二为一，化作一道金光直冲荒原中央。锁链碰到金光便如雪遇沸油，纷纷消融。
终于，他们来到柳玄衣身边。老人的神魂已经半透明，似乎随时会消散。
"父亲！醒醒！"柳凝霜抱住他，"是我，凝霜！"
柳玄衣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范小路观察片刻，突然说："他在自责。看这些锁链，不是外力形成的，而是他自己的愧疚与执念。"
柳凝霜恍然大悟。父亲一生以守护巫族为己任，如今祖地凋零，族人离散，他定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父亲，听我说。"她贴近柳玄衣耳边，"巫族没有灭亡，我回来了，我们会一起重建家园。您不是失败者，您保护了最后的火种..."
锁链的攻势似乎减弱了些。范小路补充道："柳族长，逆界威胁已经解除，灵脉可以净化。巫族的未来还很长。"
更多的锁链开始松动。柳凝霜继续诉说这些年的经历，尤其是与范小路共同对抗逆界主宰的过程。当她说到两人在星陨洞的融合时，最后一条锁链"啪"地断裂了。
柳玄衣缓缓睁开眼睛："霜儿...真的是你..."
"父亲！"柳凝霜喜极而泣。
"老家伙，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范小路咧嘴一笑，试图缓解情绪。
柳玄衣虚弱地笑了笑："星霜阁的小子...果然命硬..."他看向女儿，"你说...要重建巫族？"
"是的，父亲。我和小路已经商量好了。"柳凝霜坚定地说，"我们会留在青冥山，净化灵脉，召回族人。"
"好...好..."柳玄衣欣慰地点头，然后又昏睡过去。但这次他的呼吸平稳有力，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三人同时退出神魂世界。现实中，柳玄衣的眉头舒展了，胸口起伏明显。柳玄冥激动地检查后宣布族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恢复。
消息传开，留守的族人们纷纷涌向祖祠，想亲眼看看少主和她那位传说中的伴侣。范小路被热情的人群弄得手足无措，尤其是当几位巫族长老开始讨论何时举办婚礼时，他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夜幕降临，喧嚣渐止。范小路和柳凝霜并肩坐在祖祠屋顶，仰望繁星。青冥山的星空比星霜阁更加清澈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想好了？真要留下？"范小路问，"凌阁主那边..."
"我已经传讯说明了情况。"柳凝霜靠在他肩上，"星霜阁永远是我们的家，但巫族现在更需要我们。"
范小路点头："也好。反正我现在这身修为，在哪修炼都一样。"他顿了顿，"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说好——婚礼能不能别搞太复杂的仪式？我看那些长老们的架势，怕是要准备九九八十一道程序..."
柳凝霜轻笑："怕了？"
"怕死了。"范小路夸张地抖了抖，"比对付逆界主宰还怕。"
两人笑作一团。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新生灵植的清香。青冥山的灵脉正在自我净化，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进行。假以时日，这片土地定能恢复往日的灵气盎然。
"对了。"柳凝霜突然想起什么，"我在父亲的神魂世界里，好像感应到一丝异常...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青冥山地底。"
范小路挑眉："不会是又一个逆界碎片吧？"
"不像...感觉更古老，更...巫族。"柳凝霜若有所思，"等父亲好些了，我们问问他。"
"又一个谜题啊。"范小路伸了个懒腰，"看来我们的冒险还没结束。"
柳凝霜握住他的手："只要在一起，什么样的冒险我都不怕。"
星光下，两人十指相扣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前方的路或许还有无数未知与挑战，但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期待与对彼此的信任。
青冥山的夜，温柔而宁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