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还没从苏晚棠的病号服上散尽，陆沉舟就发现家里的冰箱开始闹别扭。凌晨三点被冻醒时，他看见冷藏室的灯把苏晚棠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她正蹲在冰箱前跟一排冻鱼说话，碎镜吊坠在领口晃成银色的钟摆。
"它们说饿了。"她头也不回地递给他一盒速冻豌豆，"镜湖的红鲤鱼昨晚托梦，说镜像胚胎需要吃带叶绿素的东西。"
陆沉舟接过豌豆时触到她指尖发凉，冰箱里的温度计显示零下十八度，而那些被镜像残留附身的冻鱼正排着队往冷冻室门缝里塞水草。他突然想起母亲的实验笔记——第37页用红笔圈着"镜像生物的能量代谢依赖光合作用模拟"，当时以为是笔误，现在看来那些鱼真把冰箱当成了海底生态圈。
"所以我们现在要给鱼喂豌豆泥？"他蹲下来帮她把冻鱼归位，看见每条鱼的眼睛里都映着苏晚棠腕间的光点，像无数个微型放映厅在循环播放她的心跳频率。
苏晚棠突然笑出声，指着冷冻室角落里的镜像胚胎——它已经长成巴掌大小，碎镜颗粒组成的蝶形纹路正在吸收冰箱灯的光能，表面凝结的不是冰霜，而是一层叶绿素般的绿膜。"沉舟哥哥你看，它在光合作用，跟张阿姨养的绿萝一个作息。"
这个笑点带着冰箱冷气的清爽。陆沉舟却想起蝴蝶组织的扫描仪——那种能追踪量子残影的设备，理论上能隔着三堵墙检测到叶绿素的荧光反应。他从冰箱顶上摸出改装过的微波炉零件，那是他昨晚用母亲的碎镜技术做的信号干扰器，此刻正发出轻微的蜂鸣声，屏幕上的绿点代表着镜像胚胎的能量波动。
"下午张阿姨来送汤时，"他把干扰器塞进冰箱散热孔，"你记得把鱼群赶到冷藏室最底层，上次她差点把冻鲈鱼当成你要的燕窝。"
回忆起三天前张阿姨掀开冰箱看见满格冻鱼时的表情，苏晚棠笑得肩膀直抖，结果牵扯到腹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陆沉舟立刻伸手扶住她后腰，指尖触到病号服下新长的银色绒毛——那是镜像共振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像被碎镜粉末熨过的天鹅绒。
"其实我昨晚偷偷查了资料，"苏晚棠忍着疼把镜像胚胎挪到避光处，"妈妈的实验笔记里说，镜像胚胎在能量充足时会分裂出...呃，守护灵之类的东西。"
冰箱突然剧烈震动，冷冻室的抽屉弹出来，一条冻得硬邦邦的鲫鱼直直砸在陆沉舟脚背上。他弯腰捡鱼时看见鱼鳃里卡着半张纸条，展开后是母亲的字迹："当镜像与生物共振超过72小时，会产生量子纠缠体，形态取决于宿主潜意识。"
"所以刚才那条鱼是我的潜意识？"苏晚棠戳了戳鱼眼睛，"可我潜意识里没存过会砸人的鲫鱼啊。"
陆沉舟突然想起上周她抱怨医院食堂的红烧鲫鱼刺太多，被他笑了三天。他把鲫鱼重新冻回抽屉，注意到镜像胚胎表面的绿膜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银色纹路，排列方式和他手背上的金属化痕迹一模一样。
"它在模仿我的基因链。"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就像克隆体在寻找匹配的模板，但为什么是我的？"
苏晚棠突然拽住他手腕，把他的手按在镜像胚胎上。两道银光瞬间交融，冰箱里的冻鱼同时发出嗡鸣，冷藏室的灯忽明忽暗，在天花板上投出蝶形的光影。陆沉舟感到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后颈的银色印记突然发烫，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老宅实验室的培养舱，林知夏抱着胚胎冲出大火，还有...他自己六岁时在泳池底看见的碎镜密码。
"妈妈在胚胎里存了你的记忆碎片。"苏晚棠的声音带着颤抖，"刚才我看见你第一次学游泳，把水呛进鼻子还嘴硬说在练闭气。"
这个被尘封的记忆让陆沉舟耳根发烫。他正想反驳，厨房水管突然发出怪响，像是有谁在管道里敲摩斯密码。苏晚棠立刻扑到冰箱上看干扰器——屏幕上的绿点正在不规则跳动，旁边多出一串陌生的蓝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蝴蝶组织的人到楼下了！"她抓起镜像胚胎塞进保温袋，"怎么办？干扰器只能屏蔽量子信号，他们要是破门而入..."
陆沉舟猛地拉开冰箱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他用碎镜技术改造的咖啡机——此刻正咕嘟咕嘟煮着深绿色的液体，蒸汽里漂浮着细小的银色鳞片。他想起母亲笔记里的"镜像诱饵配方"：叶绿素+碎镜粉末+宿主血液，能制造出高能量假信号。
"把这杯喝了。"他把冒着热气的绿咖啡递给苏晚棠，"喝完去床上躺着装昏迷，我来处理鱼群。"
苏晚棠盯着咖啡杯里游动的鳞片，突然笑出声："沉舟哥哥，你这手艺比医院食堂的鲫鱼还吓人。"话虽如此，她还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舌尖立刻泛起叶绿素的苦味，腕间光点随之暴涨，在墙壁上投出巨大的蝶形影子。
楼下传来防盗门被撬动的声音。陆沉舟把镜像胚胎藏进冰箱最深处的冰格，用冻豌豆堆成伪装，然后将那群冻鱼倒进厨房水槽。奇迹发生了——接触到自来水的瞬间，冻鱼纷纷解冻，摇着尾巴游进水槽，每条鱼的眼睛都亮着银光，像一群装了LED灯的宠物。
"记得游出窗户，往镜湖方向。"苏晚棠趴在厨房门口指挥，绿咖啡在她血管里发挥作用，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对了，路过张阿姨家阳台时别撞花盆，她昨天刚骂过偷鱼的猫。"
这段指令让水槽里的鱼群出现短暂混乱，几条鲫鱼差点跳出水面。陆沉舟趁机打开窗户，鱼群如同银色箭雨窜出，在楼外形成一道短暂的碎镜彩虹。几乎同时，防盗门"砰"地被撞开，三个戴蝴蝶怀表的人举着扫描仪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护士"，她的扫描仪正对着苏晚棠腕间的光点疯狂报警。
"找到了！镜像胚胎就在..."她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扫描仪屏幕上的绿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向镜湖方向移动，而苏晚棠此刻正躺在床上，心电监护仪（陆沉舟从医院顺来的）显示心率平稳，唯一异常的是后颈皮肤下偶尔闪过的银光。
"不可能..."护士冲到冰箱前拉开抽屉，里面只有整齐排列的冻豌豆和一盒快要过期的冰淇淋。陆沉舟适时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刚煮好的绿咖啡，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请问你们是？送快递的吗？"
护士的目光扫过他手背上的银色纹路，又看看苏晚棠后颈的银光，突然举起扫描仪对准陆沉舟——屏幕上立刻出现微弱的蓝点，与镜湖方向的绿点形成共振。"原来镜像胚胎在你身上！"她大喊着掏出麻醉枪，却没注意到陆沉舟身后的水槽里，一条漏网的鲫鱼正悄悄游向她的脚背。
"小心脚下！"苏晚棠突然惊呼。
护士下意识低头，那条鲫鱼趁机跃出水槽，尾巴狠狠抽在她手腕上。麻醉针射偏，打碎了墙上挂着的林知夏照片。陆沉舟趁机将绿咖啡泼向另外两人，滚烫的液体里漂浮的碎镜鳞片接触到皮肤，立刻形成微型镜像，让两人看见自己最恐惧的东西——一个看见满冰箱的克隆体胚胎，另一个看见自己变成碎镜人。
混乱中，陆沉舟抱起苏晚棠冲进卧室，反锁房门的瞬间听见护士在外面尖叫："他们用镜像诱饵骗了我们！快追镜湖方向的信号！"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晚棠才敢从他怀里抬起头，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那杯绿咖啡...该不会真有我的血吧？"
陆沉舟把她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摸出半管金色解药——正是镜湖底拿到的那支，此刻管身布满细密的银色纹路，像被谁用碎镜重新包装过。"放心，用的是我的血。"他晃了晃药管，里面的液体泛起七彩光芒，"妈妈的笔记说，镜像胚胎会优先选择与宿主基因互补的载体，而我的基因...大概跟碎镜挺合得来。"
这个自嘲的笑点让苏晚棠松了口气。她看着陆沉舟手背上的银色纹路，突然想起刚才在冰箱前看见的记忆碎片——林知夏在培养舱前喃喃自语，说陆沉舟的基因里有罕见的镜像兼容性，是天生的共振容器。
"所以妈妈当年救你，"她的声音很轻，"其实早就知道你能成为我的镜子？"
陆沉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镜湖方向的夜空里，那群红鲤鱼正在月光下跳跃，形成一条闪烁银光的轨迹，像谁用碎镜在天幕上写了封信。他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被咖啡渍遮住的字句其实是："沉舟，当你成为晚棠的镜子时，别忘了镜子也会映出自己的影子。"
冰箱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像是完成了某项程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的瞬间，他们看见镜像胚胎已经变成一枚蝴蝶形状的吊坠，翅膀上的碎镜颗粒正随着两人的心跳同步闪烁，而在吊坠下方的冰格里，躺着一张新出现的纸条，林知夏的字迹在冰箱灯下泛着微光：
"给沉舟和晚棠：镜像胚胎的最终形态是爱情结晶，记得定期晒太阳，别放速冻层。另外，冰箱里的巧克力冰棍是给你们的奖励，下次再把冻鱼塞进我的实验笔记，就把你们俩都冻进镜湖底。"
苏晚棠看着纸条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陆沉舟伸手拿过冰棍，发现包装纸上印着蝴蝶图案，只是被谁用马克笔改成了红鲤鱼。他突然想起刚才护士说的"镜像诱饵"，原来母亲早就算好了一切，连蝴蝶组织的追踪路线都在她的镜像剧本里。
"所以我们现在是合格的科学家了？"苏晚棠舔着冰棍问，碎镜吊坠在她领口晃了晃，映出冰箱里整齐排列的冻豌豆。
陆沉舟咬了口冰棍，巧克力的甜味里混着淡淡的叶绿素香。他看着窗外镜湖的方向，红鲤鱼的银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黎明前的鱼肚白。冰箱里的镜像吊坠还在闪烁，与他手背上的纹路、苏晚棠腕间的光点形成完美的共振。
"不，"他突然笑了，把冰棍递给她，"我们是合格的冰箱管理员，负责照顾一群会量子纠缠的冻鱼，还有...一个需要晒太阳的爱情结晶。"
这个笑点像融化的巧克力，甜得恰到好处。苏晚棠接过冰棍时，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银色纹路，两人同时听见冰箱里传来轻微的"咔嗒"声——不是压缩机的运转声，而是镜像吊坠在完成最后一道拼图，就像他们的心跳，终于在无数次共振后，找到了最合拍的频率。
厨房里，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冰箱上，把碎镜吊坠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形成一只展翅的蝴蝶。陆沉舟看着苏晚棠吃冰棍时嘴角沾着的巧克力酱，突然觉得所谓现实向的奇迹，从来不是克隆体或镜像世界，而是在经历过所有科幻般的冒险后，还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在清晨的冰箱前，为冻鱼该吃豌豆还是水草这种小事，笑得像两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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