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染龙袍

铜炉里的沉水香烧到尽头，最后一缕青烟在烛火里扭曲成蛇形。我跪在冰凉的青砖上，看着萧景琰颈间的伤口渗出黑血，银针在药碗里荡起细小的涟漪。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来冷宫，每次都带着新添的伤，却从不问我为何总能从瓦罐里翻出止血的草药。

"青梧的手还是这么稳。"他忽然开口，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畔。我手一抖，针尖刺破皮肉的瞬间，他闷哼一声，却顺势握住我的手腕。龙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布满暗纹的小臂——那是蛊虫啃噬的痕迹，和三年前长安街头染病的百姓一模一样。

妆匣深处，血玉凤印蒙着蛛网。记得初入宫时，萧景琰亲手将它放在我掌心，说这枚凤印能号令太医院，助我研制救灾的良方。可当疫病最凶险时，我捧着熬好的汤药冲进御书房，却看见他将《百草毒经》投入火盆，苏婉倚在他身侧，素手轻拢鬓发："姐姐的医术虽好，可这书中记载的蛊毒之术，实在骇人。"

"陛下既信苏婉能断冤狱，何必留我这废后研制解药？"我抽回手，药碗重重磕在案几上。三年前那场大火，烧尽了我半生心血，也烧断了我与萧景琰之间最后的情意。窗外的雨突然急了，顺着琉璃瓦倾泻而下，在宫墙下汇成暗红的溪流。

金銮殿上的争执仿佛还在昨日。我攥着从冷宫偷藏的药草，要为患疫的百姓请命，却见苏婉捧着奏折盈盈下拜："臣妾查出，沈皇后私通巫医，用蛊毒祸乱长安。"萧景琰捏碎玉杯的声响震得我耳膜生疼，他说要废我后位时，凤冠上的东珠砸在青砖上，碎成满地星子。

"沈青梧你敢走！"萧景琰突然扣住我的肩膀，龙袍下的体温烫得惊人。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血丝，想起当年他在疫病中为我挡下刺客，自己却染上蛊毒。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将蛊虫引入体内，只为了让我能安心研制解药。

凤钗坠地的声响清脆如裂帛。我褪下那支他亲赐的鎏金凤凰，看着它在阶前折断尾羽："三年前长安疫灾，是谁把我的《百草毒经》烧了喂狗？如今蛊毒噬心，才想起冷宫有个能救你的人？"雷声轰然炸响，染血的圣旨裹着雨幕飘落，黄绫上的朱砂字迹洇成狰狞的符咒：废后沈氏，赐死。

萧景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踉跄着抓住我的胳膊，掌心的蛊虫躁动不安："不是朕......"话音未落，宫门轰然洞开，苏婉带着禁军踏入，她腕间的银铃响得欢快，和三年前火盆里书页燃烧的噼啪声重叠在一起。

我忽然笑了，笑声惊飞檐下避雨的寒鸦。血玉凤印在妆匣里泛着幽光，那抹猩红映着萧景琰苍白的脸，恍若初见时他为我戴上凤冠的模样。原来最毒的蛊，从来不是藏在药草里的毒虫，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