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带着潮气钻进阁楼,林嘉善猛地睁开眼时,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濡湿。
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六岁的严浩翔把她的画扔进泥坑,十岁的他抢走她藏起来的麦芽糖,十二岁那年,他故意撞翻她给爷爷熬的药,看着褐色的药汁漫过青砖地,笑得一脸得意。
那些被她压在记忆底层的尖锐碎片,此刻像扎在掌心的刺,隐隐作痛。
她坐起身,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指尖攥得发白。
严浩翔被她的动静弄醒,支起身子看她,月光落在他脸上,轮廓柔和得不像话,
严浩翔“怎么了?”
林嘉善的喉结动了动,那些涌到嘴边的质问突然哽住。
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这几天他替她挡开飞虫、夜里替她盖被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拧住了——一边是过去那些实实在在的疼,一边是现在这温温软软的好,两种感觉搅在一起,让她说不清道不明。
林嘉善“没什么。”
她别过脸,声音有点发紧,
林嘉善“做噩梦了。”
严浩翔“梦见什么了?”
他往她这边挪了挪,想碰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这个动作让严浩翔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林嘉善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声音轻得像要飘走,
林嘉善“梦见怪兽了。很大一只,追着我跑。”
她撒了谎,连自己都觉得生硬。
其实想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总欺负我”,想问他“那些故意的刁难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关痛痒的“怪兽”。
她怕听到敷衍的解释,更怕自己听到解释后,会忍不住动摇——那些纠结像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既不想原谅,又舍不得推开眼前的温暖。
严浩翔没再追问,只是沉默着躺下,往床边挪了挪,留出足够的距离,却在黑暗里轻声说,
严浩翔“别怕,我在这儿。怪兽不敢来。”
林嘉善没说话,蜷着身子背对着他。
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在身后起伏,很轻,却像在提醒她,过去和现在正隔着这半臂的距离,对峙着。
她攥紧被子,指节泛白——原谅太轻易,像对过去的自己不公;不原谅,又像对现在的他残忍。
阁楼的钟摆“滴答”响着,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她纠结的心上。
她知道这场沉默里藏着未说出口的话,却宁愿让它烂在心里——有些结,或许没那么容易解开;有些坎,也没那么容易迈过。
严浩翔看着她紧绷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几天的亲近或许只是假象。
她的笑、她的闹、她的依赖,都像层薄薄的糖衣,裹着里面他看不懂的坚硬。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头发,最终却只是蜷起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膝盖上。
夜还很长,有些纠结,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