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蒲昭伊蜷缩在软垫上，等待头痛稍微缓解。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每回忆一次就划开她的神经。照片上的"蒲昭伊实习研究员"——那真的是她吗？

圆形房间里的空气带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沈馨晨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强撑着站起来，走向中央的桌子。红色笔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封面上烫金的字母"S"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

"系统，这是沈馨晨的笔记本吗？"

【无法确认。检测到高级加密】

蒲昭伊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用优雅的字体写着：

「如果你正在读这段话，说明计划A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26个备用计划。——S」

翻到下一页，内容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中间夹杂着潦草的手写笔记。有些段落被粗暴地划掉，旁边标注着"测试失败"或"能量溢出"。在页面底部，她发现了一张小照片——沈馨晨穿着学士服，站在大学图书馆前。

"这是...沈馨晨的学生时代？"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初始测试阶段，记忆锚点尚未稳定。注意观察情感波动值。」

蒲昭伊继续翻阅，突然停在某一页上。那里贴着一篇从报纸上剪下的文章：《文学院新星蒲昭伊获全国小说大赛一等奖》，旁边是年轻时的她在领奖台上的照片。文章边缘有铅笔写的批注：「情感联结强度达标，可进入下一阶段。」

"这说不通..."她喃喃自语，"如果我和沈馨晨曾经是同事，为什么又会有我学生时代的记录？"

【检测到记忆污染】系统突然出声，【建议立即停止接触可疑物品】

但蒲昭伊无法移开视线。笔记本后面的内容越来越混乱，有些页面甚至被撕掉了一半。在接近尾声的部分，她发现了一张完整的笔记：

「第43次测试结果：记忆植入成功，但情感联结强度不足。建议尝试直接接触法。注：测试体表现出异常依恋倾向，需密切监控。——M」

"M..."蒲昭伊的手指颤抖起来，"他们在我们身上做实验？"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墙上的便签和照片纷纷飘落，露出后面隐藏的一道暗门。门缝中渗出诡异的蓝光。

"看来没时间细想了。"她抓起笔记本塞进背包，向暗门走去。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蓝色晶体。每走一步，那些晶体就更亮一些，仿佛在回应她的到来。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用红漆画着大大的警告符号。

门没有锁。蒲昭伊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地下图书馆向四面八方延伸，看不到尽头。书架高耸至天花板，上面堆满了破损的书籍和散落的纸张。但最令人震惊的是，所有书脊上都贴着人名和日期，就像某种恐怖的档案室。

"这是..."

【记忆坟场】系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被废弃的故事线储存库】

蒲昭伊走近最近的一个书架，随手抽出一本。封面上写着《林小葵·第17次轮回》，书页里全是重复的日常描写，直到最后几页突然变成潦草的笔迹："他们又来了。这次我会先一步跳下去。求求谁记住真实的我。"

书从她手中滑落。旁边另一本书名为《陈琳·第9次测试》，翻开后大部分内容都被黑墨水涂掉，只在最后一页残留半句话："如果疼痛可以..."

"天啊..."蒲昭伊的胃部绞痛，"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角色。被用来测试然后废弃..."

她强迫自己继续前进，寻找可能有用的线索。在图书馆中央有一个圆形区域，摆放着几本特别厚重的典籍。其中一本的封面赫然是《永夜微光·初代原型》。

手指刚碰到书脊，一股电流般的触感就窜上她的手臂。书自动翻开到中间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大学合照——文学社合影。年轻的蒲昭伊站在前排，而沈馨晨作为指导老师站在最后。照片上的她们隔着人群对视，眼神中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这是...我的大学时代？但我明明是学计算机的..."

书页上的文字开始蠕动重组，变成全新的内容：

「蒲昭伊总说文学社的活动室太冷。今天她又窝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写小说，像只怕冷的猫。我不该纵容这种亲密，但当她用那种眼神看我时，原则总是轻易瓦解。——S的个人笔记」

蒲昭伊的脸突然发烫。这段文字里透露的亲昵让她心跳加速。她急切地翻动书页，更多碎片化的记忆涌现：

「她今天又在课上睡着了。头发散在教科书上，睫毛投下小小的阴影。我本该叫醒她，却站在桌前看了整整三分钟。这不对劲。」

「辩论赛后她兴奋地拉住我的手臂。皮肤相触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我必须终止这种危险的关系。」

「她毕业了。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要写一个关于我们的故事。我说悲剧更适合我们。她笑着回答：'那就BE吧，至少读者会记住。'」

蒲昭伊的视线模糊了。这些记忆像尖刀刺入她的脑海，同时带来剧烈的头痛。她跪倒在地，书从手中掉落，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不是我的记忆..."她喘息着，"至少不是现在的我的..."

"不，它是。"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蒲昭伊猛地回头，看到沈馨晨站在两排书架之间，月光般的长发在蓝色晶体照耀下泛着冷光。但她的表情是蒲昭伊从未见过的柔软。

"沈馨晨？你怎么..."

"这是记忆空间。"沈馨晨缓步走近，"你接触了《永夜微光》的原型，触发了我们的共享记忆节点。"她在蒲昭伊面前蹲下，伸手轻触那本书，"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是我在大学指导的学生，后来成为了我的研究搭档。"

蒲昭伊凝视着眼前的沈馨晨。在这个蓝光笼罩的空间里，她看起来没那么冷峻了，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温柔。

"那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因为第43次测试。"沈馨晨的声音低沉下来，"莫林发现我们的情感联结会影响实验效果，就重置了你的记忆。我试图阻止，结果被降级为普通测试员。"

蒲昭伊突然抓住沈馨晨的手："但我们...我们之间..."

沈馨晨没有抽回手，但眼神变得复杂："在原始时间线里，我们确实...超越了师生关系。但这导致了灾难性后果。莫林利用这点制造了第一次世界崩溃。"

"所以你就疏远我？假装我们不认识？"

"我必须这么做。"沈馨晨终于抽回手，站起身来，"每次我们关系过近，世界稳定性就会下降。情感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能量，也是最危险的变量。"

蒲昭伊也站起来，直接站到沈馨晨面前，近到能数清她的睫毛："那现在呢？为什么现身见我？"

沈馨晨的呼吸明显加快了："因为情况已经够糟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看到那些记忆，我忍不住..."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蒲昭伊发现沈馨晨的瞳孔在扩大，像融化的琥珀。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

【警告：检测到记忆过载】系统突然尖锐地响起，【立即终止接触！】

周围的书籍突然开始剧烈震动，书架一个接一个倒塌。沈馨晨脸色大变："不好，记忆风暴要来了！我们必须离开！"

她抓住蒲昭伊的手腕向出口跑去。身后，蓝色的能量风暴席卷而来，所过之处书籍全部化为灰烬。

"那是什么？"蒲昭伊边跑边喊。

"记忆坟场的自卫机制！"沈馨晨拽着她拐过一个又一个书架，"它会吞噬任何唤醒过多记忆的入侵者！"

他们冲向金属门，但风暴速度更快。就在蓝色能量即将吞没他们时，沈馨晨突然转身抱住蒲昭伊，用身体护住她。

"闭上眼睛！"沈馨晨命令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向风暴。

刺眼的白光爆发。蒲昭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圆形房间。金属门紧紧关闭，门后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

"发、发生了什么？"她喘息着问。

沈馨晨仍然抱着她，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蒲昭伊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记忆炸弹。"沈馨晨轻声解释，"暂时扰乱能量结构的小玩意。"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急忙后退一步，长发遮住泛红的耳尖。

蒲昭伊却上前一步，缩短了这短暂的距离："你刚才说，我们的关系会导致世界不稳定。"

"是的。"沈馨晨避开她的目光，"情感波动会产生能量涟漪，影响——"

"那现在呢？"蒲昭伊打断她，大胆地伸手拂开沈馨晨脸侧的长发，"你的心跳这么快，会产生多少能量涟漪？"

沈馨晨的睫毛颤动得像受惊的蝴蝶："蒲昭伊，我们不能..."

"为什么？因为莫林的规则？"蒲昭伊的手停在沈馨晨的脸颊，"你刚才也说了，情况已经够糟了。如果世界注定要崩溃..."

她没说完，因为沈馨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会被推开。但沈馨晨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渴望。

"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沈馨晨的声音低哑，"上一次我们...整个世界重置了七次才稳定下来。"

蒲昭伊微笑起来："所以确实有过'上一次'？"

沈馨晨没有回答，但她的拇指无意识地在蒲昭伊手腕内侧摩挲，这个小小的动作暴露了一切。

"沈老师，"蒲昭伊用记忆中那个学生的口吻说道，"你刚才在记忆空间里想对我说什么？在系统打断之前？"

沈馨晨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就在气氛变得无法言说的微妙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墙上的蓝色晶体突然全部变成警告的红色。

"清洁程序启动了。"沈馨晨的表情立刻恢复冷静，"莫林发现我们了。"

"等等，我们还没谈完——"

"没时间了。"沈馨晨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给蒲昭伊，"这是医务室密道的入口密码。原始手稿藏在那里。我引开他们，你去取手稿。"

"然后呢？"

沈馨晨犹豫了一下，突然倾身向前，在蒲昭伊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在樱花树下等我。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还没等蒲昭伊反应过来，沈馨晨就推开了另一扇她没注意到的暗门，转身消失在通道中。只有领口残留的茉莉花香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蒲昭伊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是一行小字：

「密码：你第一次给我写的故事的最后一句话」

"这..."她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记得..."

【记忆检索中】系统突然出声，【检测到深层记忆：'总有一天，我会写出我们的happy ending。'】

"系统？你怎么会..."

【错误...错误...】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记忆污染...正在清除...】

蒲昭伊握紧纸条。无论系统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找到原始手稿，解开所有谜团，然后去樱花树下等那个吻了她额头的女人。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这次，她们真的能写出一个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