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午后本该宁静，但小屋里的气氛紧绷如弓弦。沈馨晨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蒲昭伊这三个月来秘密记录的手稿，以及从旧实验室抢救出来的部分设计图。她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时不时在某页做笔记——用的是蒲昭伊从未见过的潦草字迹。

蒲昭伊泡了两杯薄荷茶，轻轻放在桌角："找到什么了吗？"

沈馨晨头也不抬："莫林不止一个备份。"她指向一段被涂改的代码，"看这里，他设置了分布式存储，任何接入过系统的设备都可能成为载体。"

"包括陈琳的平板电脑？"

"包括任何东西。"沈馨晨终于抬头，眼中闪烁着系统性的冷静，"理论上，他甚至可以通过互联网传播，像病毒一样。"

这个可能性让蒲昭伊胃部绞痛。她原以为危险只局限在康复中心，现在却可能无处不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馨晨的嘴角浮现一丝虚拟世界里常见的狡黠微笑："用他的武器对付他。"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快速画出示意图，"情感种子本质上是一种情感能量压缩包，如果能够定向释放，可以覆盖莫林的数据结构。"

"但需要载体..."蒲昭伊突然明白了，"文字！就像我在系统里做的那样！"

"不只是文字。"沈馨晨的手指轻敲桌面，"任何能传递情感的艺术形式——音乐、绘画、舞蹈...关键在于情感的纯粹强度。"

她说话的方式如此专业，如此"沈馨晨研究员"，蒲昭伊几乎要忘记她失去大部分记忆的事实。就在这时，沈馨晨突然眨了眨眼，表情变得困惑："我...刚才说了什么？"

"关于情感种子的运用。"蒲昭伊小心提醒。

沈馨晨看向自己画满复杂公式的笔记，像看天书般茫然："这是我写的？"她摸了摸自己的笔迹，"完全不记得..."

人格切换如此突然，蒲昭伊意识到沈馨晨的两种记忆——现实中和系统里的——尚未完全融合。虚拟世界的沈馨晨像偶尔浮出水面的气泡，闪现后又消失。

门铃突然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蒲昭伊通过猫眼看到是快递员，才松了口气。包裹很小，发件人栏只写着"G"，里面是一个U盘和便条：「看看你们漏掉了什么」。

"别碰它！"沈馨晨突然厉声阻止，声音又变回那个冷静的系统管理员，"可能是数据病毒。"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橡胶手套和一台从不联网的旧笔记本，谨慎地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显示是系统崩溃前一天。

画面中是实验室的监控视角。深夜，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陈琳偷偷摸摸地进入，将一个装置连接到主控台上。当她转身时，监控清晰地拍到她眼睛闪过诡异的红光——和莫林在系统中控制他人时一模一样。

"备份载体..."蒲昭伊喃喃道，"她已经被感染了。"

沈馨晨却盯着视频角落："等等，放大那里。"

蒲昭伊调整画面，看到实验室角落的神经连接椅上，躺着一个人——是沈馨晨自己，头上戴着连接头盔，胸口别着那枚银色胸针。

"这是系统崩溃前一天..."蒲昭伊回忆道，"你当时说要去检查某个参数..."

"不。"沈馨晨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我是去埋设最后一个情感种子。就在莫林不知道的盲区里。"她指向视频中自己的虚拟形象，"看，胸针在发光。"

确实，那枚小小的银色饰品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与陈琳眼中的红光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有两个你？"蒲昭伊困惑地问，"一个在现实，一个在系统？"

沈馨晨没有立即回答。她关闭视频，取出U盘，用打火机烧毁，然后走到窗前。夕阳将湖水染成血色，也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我想...我当时做了意识分裂。"她轻声说，"一部分留在现实引导你，一部分进入系统对抗莫林。"她转向蒲昭伊，眼中泪光闪烁，"因为我答应过，在所有可能的世界里都会找到你。"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蒲昭伊记忆的闸门。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系统里的沈馨晨能一次次重生，为什么现实中的沈馨晨能奇迹般苏醒——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作为锚点，留在每个可能有蒲昭伊的世界里。

蒲昭伊想拥抱她，却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沈馨晨的康复监测平板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尝试」

「来源：设备ID#Med-114-Lin」

「建议：立即断开所有连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陈琳，或者说被莫林感染的陈琳，正在尝试远程访问沈馨晨的医疗数据。

"她想知道我的康复进度。"沈馨晨冷静分析，"确认我恢复了多少记忆。"

蒲昭伊立刻关闭平板电源，但房间里的智能设备一个接一个亮起——温控器、电子相框、甚至咖啡机的小屏幕都在闪烁同一条消息：

「找到你了」

沈馨晨突然站起，抓起蒲昭伊的笔记本和笔，以惊人的速度在纸上写下几个符号。随着最后一笔完成，那些符号竟然从纸面上浮起，形成一道微弱的金色屏障，挡在门前。

下一秒，门把手剧烈转动起来，像是有人试图强行闯入。但每当把手碰到金色屏障，就会像触电般弹回。

"你怎么做到的？"蒲昭伊震惊地问。

沈馨晨同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门外传来愤怒的撞击声，随后是陈琳——不，莫林——扭曲的声音："你们逃不掉的！系统属于我！"

撞击越来越猛烈，金色屏障开始出现裂痕。沈馨晨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显然维持屏障消耗巨大。

"后门。"她咬牙道，"湖边...我的小船..."

蒲昭伊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小屋后面停着一艘小划艇，是前任屋主留下的。她迅速收拾必需品——药物、笔记本、那本《星辰不及你》，然后扶着沈馨晨向后门移动。

当最后一丝金色屏障碎裂时，她们已经划出十几米远。岸上，陈琳的身影站在夕阳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们远去。即使隔着水面，蒲昭伊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非人的愤怒。

"她会追来吗？"蒲昭伊划着桨问道。

沈馨晨虚弱地靠在船边，手指浸在湖水中："暂时不会...水会干扰信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需要...安全的地方..."

蒲昭伊想起湖对岸的废弃观测站。那里没有智能设备，没有网络，是完美的藏身之处。

夜幕降临，小船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沈馨晨半梦半醒间，突然抓住蒲昭伊的手："昭伊，我想起密码了。"

"什么密码？"

"情感种子的激活密码。"沈馨晨的声音轻得像风，"不是Sakura0502...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

这个细节连蒲昭伊都不记得在笔记里写过。她刚想问更多，却发现沈馨晨已经昏睡过去，手中紧握着不知何时捡起的一片银白花瓣。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辰。蒲昭伊突然意识到，这些星星就像沈馨晨分散的意识碎片，看似遥远，实则紧密相连。而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帮助爱人找回完整的自己。

观测站的轮廓渐渐清晰，而更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另一片星空。在那里，某个未知的角落，莫林的数据幽灵正在游荡，寻找着下一次入侵的机会。

但今晚，至少今晚，她们是安全的。蒲昭伊轻轻划动船桨，向暂时的避难所驶去。明天，她们将开始真正的反击——用爱的密码，对抗仇恨的病毒。

数据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