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单调的仪器长鸣声，像一根无形的针，持续刺穿着蒲昭伊的鼓膜，宣告着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她蜷缩在控制台下的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匿，逃离这由她自己亲手铸就的现实。莫林的狂笑和数据洪流的轰鸣交织成一首癫狂的胜利交响曲，庆祝着新纪元的诞生，也庆祝着她灵魂的彻底死亡。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已过了一个世纪。蒲昭伊维持着那个自我禁锢的姿势，目光空洞地落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那里，那支空了的注射枪静静地躺着，针尖上那一点幽蓝的毒液残留，像一只冷漠的、嘲讽的眼睛，与她对视。

杀了她。我杀了她。沈馨晨死了。被我杀了。

这个认知像一台冰冷的机器，在她空荡荡的脑颅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运转，碾碎任何试图萌生的其他念头。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阵足以让她生理性干呕的剧烈痉挛。她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无论莫林如何设计，最终按下扳机的是她。是她选择了怀疑，选择了愤怒，选择了毁灭。

莫林的主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掌控全球网络的巨大快感中。实验室的屏幕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展示着世界各地正在发生的混乱与“转化”。他的低语、狂笑、或是冰冷的数据指令，如同背景噪音般充斥着空间，再也无暇顾及角落里那个已经彻底破碎的、无用的“功臣”。

正是这被忽视的间隙，给了某个被遗忘的“杂音”一丝浮现的机会。

“滋啦…滋…”

一阵极其微弱、被主系统庞大噪音几乎完全掩盖的电流杂音，突兀地从沈馨晨所在的连接舱方向响起。

蒲昭伊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但那光芒瞬间又黯淡下去。是仪器故障吧。或者，是莫林又在玩弄什么新的把戏。她不再相信任何声音，任何希望。希望是毒药，是引诱她犯下更可怕错误的诱饵。

但那杂音并未消失，反而以一种极其顽固的、微弱的节奏持续着。它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敲击声？

蒲昭伊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她缓慢地、僵硬地抬起头，看向连接舱。

沈馨晨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灰白，毫无生气。生命监测仪上的直线依旧冰冷地延伸着。

可是…那声音…

“哒…哒哒…哒…”

极其轻微，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指甲刮擦金属内壁的声音。它来自连接舱内部。

蒲昭伊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被她强行摁住。幻觉。一定是幻觉。极度的悲痛和负罪感产生的幻觉。她不能再上当了。她不能再…怀抱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那只会带来更深的毁灭。

她重新低下头，将脸埋入膝盖，试图屏蔽那该死的声音。

然而，那敲击声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它甚至带上了一种…规律？

不是随机的刮擦。是某种…代码节奏？

蒲昭伊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猛地再次抬头，眼睛死死盯住连接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哒哒…哒…哒哒哒…”

莫尔斯电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沌的脑海！沈馨晨！是沈馨晨教过她的！在实验室早期，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通讯故障，她们曾简单学习过！

她的大脑在绝望的泥沼中疯狂挣扎，试图捕捉并解读那微弱到几乎被湮灭的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 （.. - . . .） S？

哒…哒哒哒…哒哒… （-. . . . .） E？

不，不对！太模糊了！听不清！

蒲昭伊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连接舱边，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舱壁上，屏住呼吸，全身的感知都凝聚在听觉上。她无视了莫林在背景中的喧嚣，无视了自己狂乱的心跳，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 （-. . - .） Y？

“哒…哒哒哒…” （-. . .） G？

无声证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