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浓重，呛得苏晚忍不住咳嗽起来。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她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裂缝，那里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留下的浅淡指甲印。

"家属在吗？"穿绿色手术服的护士跑出来，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急促。

苏晚猛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扶住墙壁才站稳。"我是。"

"病人情况不稳定，需要家属签字。"护士递过来一叠文件和笔，金属笔尖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可能要二次开胸，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苏晚张了张嘴，喉咙突然哽住。她是什么人？前女友？捐献者？还是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陌生人？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器械碰撞的叮当声漏出来，混着心电监护仪尖锐的鸣响。

"快点！"护士催促道，笔尖在文件上点出小黑点。

苏晚接过笔，指尖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滴在"家属签字"那一栏，晕开小小一朵红花。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签手术同意书那天，血也是这样落在"自愿捐献"四个字上。原来命运早就画好了轮回的圈。

"林墨家属？"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许蔓拎着精致的包快步走来，白色连衣裙下摆沾了灰尘，脸上妆容花了一半。"我是他未婚妻，字我来签。"

护士狐疑地看了看苏晚，又看看许蔓："你们谁是直系亲属？"

"我是他未婚妻！"许蔓提高音量，抢过苏晚手里的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签和他本人签有什么区别？"她的指甲划过纸面，留下道深深的白痕。

苏晚没说话，退到墙边，胸口的人造心脏又开始发闷。监护仪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规律的"滴滴"声突然变调，尖锐得像要划破耳膜。她看见许蔓的手抖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张磊走了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通红。"谁是林墨家属？"他声音沙哑，白大褂胸前沾着血迹。

"张医生！"许蔓扑上去抓住他胳膊，"林墨怎么样了？是不是可以用ECMO？我爸认识厂家的人，多少钱都......"

"病人对强心剂没反应。"张磊打断她，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苏晚，眼神复杂，"心脏供体突然出现排异反应，我们正在想办法......"

"供体？"许蔓愣住了，随即猛地转向苏晚，眼睛瞪得通红，"是你对不对？苏晚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她扑过来想抓苏晚头发，被张磊拦住。

苏晚靠在墙上，感觉浑身发冷。她想起出租车里林墨抓着她的手按在胸口，说"它记得你"。原来不是错觉，那颗在她身体里跳动了二十多年的心脏，真的在对她的靠近产生反应。

"让她进来。"抢救室里传来主刀医生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显得闷闷的。

许蔓尖叫起来："你们疯了！让她进去干什么？她会害死林墨的！"

张磊没理她，拉起苏晚的手腕就往抢救室走。他的手心全是汗，抓得苏晚生疼。"也许只有你能救他。"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抢救室的冷气扑面而来，苏晚打了个寒颤。手术灯亮得像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林墨躺在手术台上，胸口缠着纱布，血正一点点渗出来，在白色布料上晕开暗红的花。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每根管子都连着不同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越来越平缓。

"握住他的手。"主刀医生掀开口罩，露出张疲惫的脸，"之前动物实验显示，供体与受体的情绪共鸣可能缓解排异反应。虽然没有临床案例，但现在只能试试。"

苏晚的腿像灌了铅，挪不动步。她看着林墨苍白的脸，他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监护仪的声音又变调了，这次的间隔更长，长到苏晚以为下一声永远不会来。

"快点！"医生催促道。

苏晚颤抖着伸出手，握住林墨冰凉的手指。他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大，能把她的手完全包起来。只是现在这只手没有力气，软塌塌地任由她握着。

"林墨，"她凑到他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醒醒......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学校湖边，你吉他弦断了，划伤了手......"

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跳了一下，幅度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继续说。"主刀医生压低声音。

"你当时非要给我弹《卡农》，结果弹到一半就流血了，"苏晚的眼泪掉在林墨手背上，"我骂你笨蛋，你却笑着说'为你流血也值得'......"

她感觉到林墨的手指动了动，虽然很轻微，却真实地回握了她一下。胸口的人造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震得她肋骨生疼。

"还有那次我发烧，你跑遍全城给我买草莓蛋糕，结果自己淋成落汤鸡，"苏晚哽咽着说，"你说等我病好了就去领证，就在蛋糕上插了两根蜡烛当戒指......"

林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眉头皱得更紧。监护仪上的曲线开始有了起伏，虽然还是微弱，却在慢慢变得有力。

"心脏功能在恢复！"护士惊喜地喊道。

苏晚感觉林墨的手越来越烫，他的手指用力抓着她，像是在溺水时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过来，一直烧到心里。

"晚晚......"林墨突然呢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别走......"

苏晚的心猛地一缩，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听着他在外面哭喊。原来他们都一样，在对方不知道的地方，喊着彼此的名字。

"我不走。"她握紧他的手，额头抵着他的手背，"这次我不走了。"

监护仪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规律的"滴滴"声像节拍器，敲打着抢救室里紧绷的空气。主刀医生松了口气，对护士做了个手势："准备关胸。"

苏晚被张磊扶出抢救室时，双腿软得站不住。许蔓坐在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看见他们出来，眼睛立刻红了："他怎么样？"

"暂时稳住了。"张磊声音嘶哑，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给苏晚，"这是林墨让我交给你的，说如果你回来的话......"

信封是浅灰色的，和三年前张磊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苏晚的手抖得厉害，拆开信封时，里面掉出张银行卡和一张折成心形的纸条。

"手术费我慢慢还，"纸条上是林墨熟悉的字迹，"但心是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等你回来的第730天。"

苏晚捂住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这两年他一直在等她。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突然灭了，绿色的"手术中"变成了白色的"请稍候"。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水淋淋的口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观察。"

苏晚冲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林墨躺在病床上，胸口的纱布换了新的，没有再渗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层金边。

"可以进去一个人陪护。"护士说道。

许蔓立刻站起来："我去！我是他......"

"我去吧。"苏晚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转过身，看着许蔓通红的眼睛，"有些事，需要我们自己解决。"

许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坐回长椅上。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扔回包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晚推开病房门时，林墨正好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还有点模糊，看见苏晚时，却慢慢笑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你来了。"他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

苏晚走到床边，握住他没扎针的左手。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嗯，我来了。"苏晚低头，看见他手心躺着枚铂金戒指，内侧刻着两个日期，是她的生日和他的生日。原来他一直戴着这枚戒指，藏在婚戒下面。

林墨把戒指放到她手心，用尽力气握紧："这次......别再弄丢了。"

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两颗心脏在同一个房间里跳动，隔着墙壁和皮肤，却有着相同的频率。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苏晚看着林墨慢慢闭上的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她把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不会了。"她轻声说，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再也不会了。"\[未完待续\]消毒水的气息里突然混进一丝甜腻的香气。苏晚抬起头，看见许蔓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精致的妆容已经补好，只是眼底还藏着红血丝。

"我炖了鸽子汤。"许蔓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张医生说他需要营养。"

苏晚没松手，林墨还在昏睡，眉头偶尔会动一下，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

保温桶的盖子被揭开，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许蔓盛了碗汤，递到苏晚面前："你也喝点。这两天，辛苦你了。"

瓷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苏晚接过来放在一边。她看见许蔓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那里空空的，只有一道和林墨相似的白痕。

"我和他的婚约，取消了。"许蔓突然开口，眼睛看着窗外，"上周他就提过，我没同意。昨天在抢救室外，我给我爸打电话，他说......林家现在这样，高攀不起我们许家。"她笑了笑，笑声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其实我知道，他从来没爱过我。那颗心不爱我，他这个人也不会爱我。"

苏晚握着林墨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林墨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

"这里面有张支票。"许蔓从包里拿出个白色信封，放在汤碗旁边，"密码是他的生日。算是...我对这三年的交代。"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不再急促，变得缓慢而沉重，"告诉他，我祝他幸福。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墨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天花板，眼神清明，不像刚醒的样子。监护仪的声音平稳而规律，像安放在房间里的另一个心跳。

"她走了？"林墨轻声问，喉咙还有些干哑。

苏晚转过来看他，发现他眼角有湿痕。原来他刚才没有真的睡着。

"嗯。"苏晚拿起那碗汤，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要喝点吗？"

林墨摇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床边。他的力气还很弱，动作却很坚定。"别碰她的东西。"他看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永远不要。"

苏晚把汤碗放回床头柜，手指不小心碰到那个白色信封。支票薄薄的，却像是有千斤重。

"我让张磊帮我处理。"林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了皱，"还有，我从没和她订婚过。那枚戒指...是她自己戴上的。"他苦笑了一下，"我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再躲着我了。我以为让你恨我，总好过让你看着我去死。"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这三年来无数个夜晚，胸口的人造心脏发出机械的声音，提醒她失去的和得到的。

"傻瓜。"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我们都太傻了。"

林墨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掌心。他的呼吸温热，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破了房间里短暂的平静。林墨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墨？林墨你怎么了？"苏晚吓得声音发颤，伸手想去按呼叫铃。

林墨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别按..."他喘着气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眼睛紧闭着，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苏晚看见他左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鲜红的血珠。

"张医生！张医生！"苏晚不管不顾地按下呼叫铃，声音里带着哭腔，"快来人啊！"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张磊带着护士冲了进来。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尖锐，屏幕上的曲线剧烈波动，像随时会断裂的弦。

"室颤！准备除颤！"张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家属出去！"

苏晚被护士拉到门外，眼睁睁看着电极片贴在林墨胸口，他的身体猛地弹起来，又重重落下。白色的床单被他的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200焦耳，充电！"

"所有人离开病床！"

"放电！"

林墨的身体再次弹起，监护仪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好转，依旧尖锐得像要刺穿耳膜。苏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胸口的人造心脏突然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燃烧。

"准备第二次除颤！"张磊的声音有些沙哑，"300焦耳！"

苏晚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推开护士冲了进去。"让我来！"她喊道，扑到病床边，无视所有人的惊呼，握住林墨冰凉的手，"林墨，看着我！还记得我们说好要去看极光吗？你说要在芬兰给我重新求婚..."

林墨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涣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看清什么。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抓住她，却没有力气。

"加压素10单位静推！"张磊一边指挥一边观察监护仪，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要教我弹吉他？"苏晚把脸凑近他，眼泪掉在他脸颊上，"你说等我学会《卡农》，我们就去领证...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墨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他的眼神渐渐聚焦，紧紧锁在苏晚脸上，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调，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持续的长鸣。红色的警报灯开始闪烁，映红了房间里每个人的脸。

"林墨？"苏晚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林墨你醒醒...别吓我..."

张磊伸手探向林墨的颈动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他放下手，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通知家属吧。"他声音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挫败，"我们尽力了。"

护士们开始收拾器械，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宣告结束的残忍。苏晚跪在病床边，握着林墨越来越冷的手，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胸口的人造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震得她肋骨生疼。那种熟悉的、几乎要撕裂她的疼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不..."苏晚猛地按住胸口，疼得弯下腰，"不可能...他说过要还给我的...他说过心是我的..."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她仿佛听见监护仪上重新响起了微弱的"滴滴"声，像雨后初晴的第一声鸟鸣。

抢救室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