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傅景深的下颌滴落,混合着胸口那抹暗红,晕染出更深的颜色。他看着苏晚晚眼底那一抹倔强,冷得像冰,却又闪烁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第三种可能?”苏晚晚的声音打着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昂贵的真皮纹路。那是傅景深求婚时特意为她定制的限量版名车,如今却成了逃亡的工具。她忽然冷笑了一声,手背擦过脸上的雨水,“傅景深,你觉得现在还有闲工夫玩猜谜?张恒的人五分钟内就能把这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远处传来刺耳的轮胎声,几道刺眼的光柱穿透雨幕,在集装箱的缝隙间投下晃动的影子。后视镜里,三辆黑色SUV正迅速包抄过来,挡风玻璃后隐约可见林薇薇那张精致却扭曲的脸——她竟然亲自来了。
“抓稳了!”苏晚晚猛地打方向盘,车子险险擦过一辆满载木材的卡车,车厢与护栏碰撞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在雨中四溅。
傅景深的身体狠狠撞向车门,左手的伤口撞上门框,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死死护住怀里的账本和U盘,肋骨被苏晚晚留下的金属箱棱角压出一片红痕。
“苏晚晚!”傅景深抓住她换挡的手腕,血从伤口渗出,滴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第三种可能到底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穿透车厢顶板,在副驾驶座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
苏晚晚突然将方向盘猛打到底,轮胎尖叫着碾过碎石路,车头擦过吊车支腿。咸腥的海风灌进车窗,吹乱了他的头发,露出额角那道刚结痂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生日那天,他为救她被摩托车撞伤留下的印记。
“傅景深你他妈放手!”苏晚晚甩开他的手,方向盘在她掌心剧烈震颤,“想知道第三种可能?先活过这个码头再说!”
她猛地踩下刹车,轿车在集装箱间急停,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傅景深看见七八条人影围拢过来,手中刀刃在雨中泛着寒光。
苏晚晚扯下后视镜上的香水喷雾——那是他去年在巴黎为她买的限量款,此刻却成了武器。她拔下喷嘴,露出改装过的电击装置,电流滋滋作响。
“还记得我们在巴厘岛潜水那次吗?”苏晚晚忽然开口,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说海水再深,都比不上我眼里的光。”
傅景深的心脏猛地一缩。记忆中的那个场景,她穿着比基尼,像一条自由的鱼游在蔚蓝的海水中,阳光透过水面洒在她脸上,笑容甜美如蜜糖。
“我现在眼里只有火。”苏晚晚突然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锁骨上的疤痕——蚯蚓般的缝合线歪歪扭扭爬在苍白的皮肤上,“傅景深,看到这个疤了吗?林薇薇的人用手术刀划的,离心脏只有两厘米。”
傅景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未曾言说的痛苦化作了眼前这条扭曲的疤痕,银白色的光芒在灯光下显得刺眼。他想起签下股权转让同意书那天,林薇薇递给他的咖啡杯上,也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上车顶!”苏晚晚将金属箱塞进他怀里,指向钢制天桥,“用红色U盘插入驾驶座下的接口,启动车辆自毁程序!”
“你怎么办?”傅景深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脉搏处突出的青紫色静脉。
苏晚晚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带着雨水的冰凉与血腥味,短暂得像幻觉。
“我去引开他们。”她猛地推开他,眼中闪过决绝,“傅景深,记得渔人码头第三个仓库的通风管道密码吗?就是我们初遇那天的日期。”
枪声在耳边炸响,子弹擦过傅景深的耳朵,在集装箱上溅起火星。苏晚晚的香水喷雾滋滋作响,电流穿过逼近的黑衣人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快走!”她嘶吼着,扳手砸向追来的敌人。骨头碎裂的脆响夹杂在雨声中。
傅景深咬牙转身,攀上生锈的消防梯,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听见身后苏晚晚故意制造的骚动——玻璃碎裂、咒骂声、还有喷雾器持续的嗤嗤声。
爬到车顶时,他听见一声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转身望去,苏晚晚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泥水沾满脸颊,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目光穿透雨幕与他对视。
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什么——“记得密码”。
那一刻,傅景深终于明白金属箱底层按钮的真正含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箱子,雨水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探照灯扫过码头。他知道那不是警察,警笛声还在三公里外,这是林薇薇的私人武装。
“苏晚晚,你算计得够狠。”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雨水和血水混合,滴落在金属箱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怀中的金属箱突然震动起来,不是内部电子装置的嗡鸣,而是外部撞击产生的震动。箱子侧面的小红灯开始闪烁,与红色U盘形成诡异的呼应。
“原来如此……”傅景深的眼瞳骤然收缩。这个金属箱不仅是证据容器,更是定位器和引爆装置。按下红色按钮销毁证据只是表层功能,真正的核心程序,是当两个U盘同时连接时触发的最终协议。
天桥剧烈震动,子弹打在金属结构上,溅起火花。傅景深蜷缩在阴影处,左手无力地下垂,鲜血蜿蜒流淌。
苏晚晚留给他的选择无比残酷:按下按钮,所有证据化为乌有,她将永远“死亡”,他会带着部分真相活下去;不按按钮,揭露所有秘密,但她的计划将功亏一篑,她将被迫现身。
远处警笛声穿透雨幕,红蓝交替的灯光扩散成模糊的光晕。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箱震动加剧,红灯闪烁频率加快。
他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雨水从指尖滴落,晕开一片水痕。面包车侧门还开着,雨水灌入车厢。苏晚晚的身影挣扎着,衬衫已被鲜血染红,笑得像个疯子,左手死死抓住车门框。
天桥晃动,追兵发现了他的位置。脚步声越来越近,混杂着咒骂和金属摩擦声。
傅景深的手指终于落下——不是按下毁灭按钮,而是猛地将两个红色U盘插入接口。
“哧——”
两个U盘接触瞬间,金属箱发出刺耳的电子音,内部齿轮飞速转动。天桥下方传来惊喜的声音:“找到他了!在顶上!”
探照灯锁定他的位置,白光刺得他暂时失明,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金属箱内部机械咬合的声音。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箱子弹开隐秘夹层,露出一支精致的钢笔录音笔,表面刻着:“给最爱的傅先生,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已在涅槃重生的路上。”
傅景深几乎是抢过那支钢笔,入手异常沉重,刻着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按下笔帽顶端,金属壳弹出扬声器格栅。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消毒水和电流杂音,却清晰地穿透雨声:
“傅景深,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说明你已经选择了第三条路——”
天桥突然剧烈晃动,他本能地抱紧金属箱,左臂的剧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真相与毁灭之间的道路。那些账本只是冰山一角,林薇薇背后站着的,是你父亲最信任的老兄弟赵天成。记住,码头B区18号仓库的通风管道里,有能扳倒所有人的终极证据——”
砰!
金属天桥突然倾斜!追兵踢松了固定螺栓,钢铁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傅景深紧紧攥着录音笔,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做出了选择——朝着苏晚晚被带走的方向,纵身跃下三米高的天桥。
身体下坠的失重中,他听见录音笔里传来苏晚晚释然的笑声:
“傅景深,游戏才刚刚开始...如果恨我能让你活下去,那就恨吧,只要别忘记——”
噗通!
他重重摔在装满鱼获的木箱堆上,腥臭的冰水浸透衣服。骨头仿佛散架般疼痛,但怀里的金属箱完好无损,录音笔还在播放:
“——曾经有个女人,用生命爱过你...”
声音突然中断,被电流声取代。傅景深挣扎着站起来,嘴里满是血腥味,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芒在雨幕中闪烁。
他看见那辆黑色面包车试图通过走私通道离开,苏晚晚的身影仍在挣扎,衬衫上的血迹异常醒目。
警笛声、喊叫声、金属声、浪涛声、录音笔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像命运的交响曲。傅景深的目光在面包车和录音笔之间摇摆,最终定格在衬衫前襟那块被血染红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苏晚晚最后那个既绝望又期待的眼神。
操!他低吼一声,做出了选择。
他将录音笔塞进防水袋,紧紧抱在怀里,冲向码头边缘的摩托艇。钥匙藏在值班室的备用箱里,那是苏晚晚以前总说以备不时之需的安全屋钥匙之一。
警笛声近在咫尺,留下血迹斑斑的脚印。海浪拍打码头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她在耳边低语。
摩托艇引擎启动声刺破雨幕,突突突的轰鸣中,他调转船头,疾驰而去。远处,黑色面包车拐进集装箱深处,即将消失在雨幕中。
雨水倾盆而下,浪头越来越高,仿佛要吞噬整个码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他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辆即将消失的面包车,以及更远的黑暗未来。
船上的无线电滋滋作响,一个加密声音传来:
“晚七点,渔人码头灯塔,带上两个U盘和录音笔。傅景深,是时候让所有秘密浮出水面了——赵天成已经知道你拿到了核心证据。”
傅景深握紧方向盘,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左手垂落,伤口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海面上开出瞬息即逝的血花。
警艇的探照灯划破雨幕,追逐着摩托艇。他咬紧牙关,油门踩到底,任凭风浪拍打。左臂剧痛,金属箱冰冷,录音笔硌着肋骨,引擎轰鸣和警笛尖叫在脑海中盘旋...
前方迷雾笼罩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一艘大型货轮的轮廓——通往公海的唯一途径,也是苏晚晚计划的关键一步。
他看了一眼时间:06:47。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露出决绝的笑容。左手垂落,鲜血染红座椅,右手死死攥住方向盘,朝着黑暗全速前进。
暴风雨中,摩托艇劈开巨浪,载着伤痕累累的复仇者,驶向那场以爱为名的最终对决。
摩托艇引擎发出垂死咆哮,傅景深攥着湿透的方向盘,血水混着盐霜刺痛伤口。
那辆面包车正顺着集装箱间的狭窄通道蛇行,泥水打在铁皮上发出噼啪声。他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艇疯狂弹跳,海水翻过船舷,打湿血迹斑斑的衬衫。
七点整的钟声响起,摩托艇绕过吊臂。渔人码头灯塔闪烁着幽黄的光,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七小时。
引擎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转速表疯狂晃动。低头,他看见海水从船底涌入,裂缝正在扩大。他扯下腰带缠住破损处,皮革勒进掌心,思绪清晰了几分:赵天成、账本、密码、疤痕...所有碎片拼出可怕的全貌。
操!傅景深砸向方向盘,摩托艇失控冲向防波堤。
剧烈冲撞中,他被甩到驾驶座下,额头磕在仪表盘上。腥味的黑暗被警笛撕裂。模糊中,面包车拐进了灯塔后方的秘密通道,是他小时候发现的走私路线。
警艇探照灯划出惨白光带。他咬住牙,右手拽起防水袋,左臂垂着,跌跌撞撞翻过船舷,冰冷海水淹没到腰际。
岸上传来杂乱脚步声,探照灯游走。他躲在集装箱后,看见面包车尾灯消失在灯塔阴影处。雨水滑落进眼睛,涩得像记忆中她的吻。
无线电传来苏晚晚的声音:“……三号码头……灯塔……”
信号戛然而止。他握紧防水袋,看向灯塔底部那个生锈的铁梯,每一级积着绿锈。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传来,只剩灯塔后方的废弃仓库区是生路。伤口抽痛不及心口撕扯般的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阴影冲去。血滴在地上,形成断断续续的血线,在雨水中晕开。
灯塔底层,铁门紧闭,侧边通风口栅栏被撬开。钻进去时,金属刮擦伤口,疼得眼前发黑。通道充满霉味和恶臭,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火辣辣的疼痛。
通风管道尽头透出微弱红光。匍匐前进时,突然听见熟悉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总,傅景深那条船已经被警船盯上了,跑不了的。”张恒谄媚地说。
另一个苍老阴狠的声音响起,带着烟草的沙哑:“林家丫头怎么说?她确定录音笔在他身上?”
“薇薇小姐说绝对在,傅景深跳船时死死抱着那个防水袋。”
傅景深的心脏骤然收缩。透过格栅,他看见赵天成站在升降梯旁,白色西裤沾着泥点,手里玩弄一把老式左轮,枪口冒着硝烟。
被两个黑衣人架着的,正是苏晚晚。右手被反绑,嘴角渗血,衬衫已看不出颜色,左臂不自然地扭曲,但双眼依旧坚定地盯着赵天成。
“赵叔,您与其在这儿等鱼上钩,不如想想怎么跟警方解释码头的枪战。”她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字字清晰,“我父亲当年就是太信你们这些‘老兄弟’,才会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