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被琴酒灌下毒药的那晚,雪莉在实验室里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自己研发的APTX4860正被那个男人当作杀人工具。
琴酒看着工藤新一倒下时,枪管还残留着伏特加的余温。
“老鼠就该这样处理。”
而雪莉的电脑屏幕上,APTX4860的分子式正诡异地跳动着异常数据。
他们一个在雨夜处决叛徒,一个在无菌室解剖小白鼠。
直到雪莉发现“死亡名单”上工藤新一的名字旁,标注着“不明”。
琴酒冷笑着按下删除键:“死人不需要档案。”
雪莉的指尖悬在键盘上,第一次为“已死亡”的实验体按下了“追踪”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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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雨夜,总是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气息,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冰冷的机油里。雨点单调地砸在保时捷356A深色的车顶上,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回响,如同丧钟的余韵。车内,烟雾缭绕,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带着烟草灼烧后的焦苦。琴酒指间夹着的Seven Stars香烟,顶端一点猩红在昏暗中明灭不定,映着他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绿色眼睛,像深潭里蛰伏的捕食者,倒映着车窗外被雨水扭曲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影。引擎低沉的轰鸣被雨声包裹,成了这死寂车厢里唯一的背景音,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平稳滑行,驶向早已锁定的猎物——一处位于米花町边缘、即将迎来毁灭的隐秘地下交易点。
伏特加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粗嘎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哥,目标确认在下面,交易快结束了。另外……那个最近在报纸上蹦跶得很欢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好像也在附近活动,要不要留意一下?”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谈论路边野狗般的随意。
琴酒的视线甚至没有从车窗外那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街景上移开分毫。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蛇一般扭曲着上升,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一撇,形成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弧度。“工藤新一?”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不过是一只稍微聒噪点的虫子罢了。如果他今晚不幸撞见不该看的……”他顿了顿,指间的烟灰无声地断裂,簌簌掉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留下一个灰色的灼痕,“碾死便是。组织不需要好奇心过剩的侦探。”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明天会下雨。伏特加立刻噤声,用力点了点头,将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更加幽暗、堆满废弃建材的小巷阴影深处,仿佛巨兽潜入了泥沼。雨水顺着车窗玻璃蜿蜒流下,将巷口远处游乐场模糊的灯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森严壁垒之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冰冷刺鼻的气味,浓烈得足以盖过一切生命的迹象。惨白的、毫无怜悯之意的无影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非人化的明亮之中。这里是组织的核心区域之一,一个庞大、精密而冰冷的生物化学研究堡垒。雪莉,或者说宫野志保,纤瘦的身影裹在宽大得有些不合身的白色实验服里,站在中央实验台前,像一座孤悬于冰海之上的灯塔。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乳胶手套,稳定而精准地操作着细长的解剖器械。冰冷的金属探入托盘里那只失去生命的小白鼠体内,分离着早已停止蠕动的组织。轻微的切割声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下刀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她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显微镜下放大的细胞切片,或是旁边显示屏上飞速滚动的复杂数据流,那上面是APTX4860分子式令人眼花缭乱的立体构象和不断刷新的毒性参数分析。旁边冰冷的金属托盘里,几个同样规格的透明小药盒整齐排列着,里面是几粒毫不起眼的红白胶囊,在灯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危险的光泽。“完美的结构……完美的毒性……” 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近乎偏执的痴迷,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如同被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流动的暗涌。“它能不留痕迹地送人踏上黄泉之路,理论上,连最精密的现代法医都难以溯源其真正的致死机理。我们……” 她的动作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显微镜和惨白的灯光,投向实验室角落那面巨大的、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窗。窗外,只有一片深邃的、被组织基地庞大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一只不知名的黑色飞鸟,如同一个不祥的墨点,猛地撞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短促的“砰”的一声,随即歪斜着坠落下去,消失在视线之外。雪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轻微的震动顺着冰冷的器械传导到她的指骨深处。“……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 后半句终于吐出,却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沉重虚无感,消散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冰冷空气里。她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聚焦回显微镜下那片死亡的微观世界,那才是她唯一被允许掌控的领域。
米花町,热带乐园的喧嚣在雨夜中显得格外遥远而扭曲。巨大的彩色摩天轮在雨幕中缓慢旋转,投下模糊而庞大的光影,如同怪诞的梦境。工藤新一,这位锋芒毕露、自信满满的高中生侦探,正带着他青梅竹马的毛利兰,试图在拥挤的人流和冰冷的雨水缝隙中寻找一丝属于青春约会的空隙。新一的脸上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风发,眼神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他正兴致勃勃地对兰分析着刚刚路过时观察到的一个游客的可疑行为,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嘴角挂着自信的弧度。兰撑着伞,努力跟上他的步伐,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和肩膀,她看着新一神采飞扬的侧脸,眼中带着无奈却纵容的笑意。然而,新一那属于侦探的、过分敏锐的神经却捕捉到了游乐场边缘那条废弃后巷里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一种混合着贪婪、恐惧和金属冰冷的独特气息,像无形的钩子,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那是犯罪现场特有的、铭刻在他本能里的气息。“兰,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他急促地丢下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那黑暗的巷口冲了过去,将兰的惊呼和雨伞抛在了身后。巷子深处,琴酒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刚刚结束了一场闪电般高效的“清理”。伏特加正将一箱现金利落地搬进保时捷的后备箱。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的辛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新一的身影刚出现在巷口,琴酒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他,如同鹰隼发现了闯入领地的兔子。新一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紧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转身逃跑的反应——太晚了。
琴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欺近,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力量大得惊人的手铁钳般扼住了新一的后颈,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湿透的衣领,直抵骨髓。新一所有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冰冷的枪管带着刚刚处决过叛徒的余温,粗暴地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金属的寒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新一能清晰地闻到枪口残留的硝烟味,混合着琴酒身上那股冷冽的烟草气息,那是死亡的味道。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令他窒息。“好奇心,”琴酒俯身,冰冷的气息喷在新一湿漉漉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如同深渊的低语,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平静,“不仅会害死猫,更会葬送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侦探。” 新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疯狂叫嚣,他能感觉到身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大哥,怎么处理?”伏特加的声音从车边传来,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
琴酒的目光扫过新一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年轻脸庞,嘴角那抹残酷的弧度加深了。他松开了扼住新一后颈的手,另一只手却依旧稳稳地用枪指着他的头,然后,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慢条斯理的动作,从黑色风衣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极其眼熟的小药盒——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正是雪莉实验室里批量生产的制式容器。琴酒用拇指“咔哒”一声弹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几粒红白相间的胶囊,在巷口远处游乐场闪烁的霓虹灯映照下,折射出诡异而致命的光泽。
“用那个新玩意儿。”琴酒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决定丢弃一件垃圾,“省一颗子弹。正好,也测试一下我们天才科学家的最新成果……在活体上的效果。” 他特意加重了“活体”两个字,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毫无人性的实验意味。
伏特加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一步,粗壮的手指粗暴地捏开新一试图咬紧的牙关。新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扭动,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冰冷的胶囊被强行塞入口腔深处,伏特加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抬了一下他的下巴。新一感到那粒小小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异物无可抗拒地滑入了食道。下一秒,扼住他咽喉的力量骤然消失。新一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糊满了他的脸。琴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少年,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枪,掏出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刚才扼住新一脖颈的手套,仿佛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伏特加已经回到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保时捷低沉地咆哮着,如同苏醒的猛兽。
“老鼠,就该这样处理。”琴酒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新一的耳朵,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清理干净。” 最后一句是对伏特加的吩咐。黑色的保时捷356A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滑出阴暗的小巷,迅速汇入雨夜的霓虹车流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越来越微弱的痛苦呻吟。
新一蜷缩在冰冷肮脏的积水里,身体内部像被投入了一个熔炉。难以想象的灼热感从胃部猛烈爆发,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的血管里疯狂穿刺、搅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尖锐的哀鸣,骨骼似乎在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碾碎重组。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濒临熄灭。他死死抠着湿滑的地面,指甲断裂也毫无所觉,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痛苦嘶吼。身体在可怕的痉挛中扭曲、变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噼啪声,衣物变得异常宽大。巨大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剧变彻底吞噬了他,世界彻底陷入一片燃烧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之中。同一时间,组织核心实验室里,死寂依旧。只有大型服务器机柜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深海巨兽的呼吸。雪莉刚刚结束了小白鼠的解剖,脱下手套,走到巨大的主控电脑前。屏幕上,APTX4860的分子模型在缓缓旋转,旁边实时监控的毒理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倾泻。她习惯性地调出那个被严格加密的“特殊样本追踪数据库”——那里记录着所有已知的、被APTX4860处理掉的“实验体”最终状态,是组织评估药物效果和清理痕迹的重要工具。
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例行公事地掠过那些冰冷的、被标记为“已确认死亡”的名字和代号。突然,她的动作凝固了。光标停留在最新更新的记录上。
目标:工藤新一
编号:APTX4860-XXXX
执行人:Gin
处理时间:XXXX年XX月XX日 21:47
结果:死亡(状态:不明)
“不明”?
这两个小小的字符,像两枚冰冷的针,毫无预兆地刺入雪莉的视网膜,也刺破了她内心长久以来维持的、冰封般的平静。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实验室恒定的低温空调,而是从灵魂深处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手臂上甚至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她研发的毒药,琴酒手中的工具……“不明”?这绝不应该出现在APTX4860的死亡报告里!它的设计初衷就是制造无解的、无可争议的死亡!一丝异样的、冰冷的疑虑,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深处,激起了第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她纤长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离那个冰冷的、象征着终结的“确认删除”按键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
而在这座城市另一片冰冷的阴影里,琴酒回到了他临时的安全屋。房间空旷得像个坟墓,只有必要的家具,线条冷硬,一尘不染。他脱下黑色风衣随手扔在椅背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星河倒悬,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他点燃一支新的Seven Stars,深深吸了一口,墨绿色的瞳孔映着脚下遥远的光河,没有任何波澜。工藤新一那张年轻、痛苦、最后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就迅速沉没于永恒的冰冷黑暗之中。那不过是一个被顺手碾死的、微不足道的虫子,一个测试品,一个被“清理”掉的麻烦。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氤氲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他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便携式数据终端,屏幕幽蓝的光芒映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指尖在键盘上利落地敲击了几下,调出了工藤新一那份刚刚生成的“死亡档案”。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个名字,他的手指按下了那个代表着彻底清除的按键——Delete。屏幕闪烁了一下,那份档案,连同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存在痕迹,瞬间化为虚无的电子尘埃,彻底消失在这个组织掌控的庞大信息网络的幽暗底层。死人,不需要档案,只配被遗忘。屏幕的冷光熄灭,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遥远的喧嚣和他指间香烟那一点固执的、孤独燃烧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