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的阳光还带着热意，我端着水盆走进实验室时，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背对着我。平时这个时间，他本该埋在成堆的图纸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比窗外的蝉鸣还密。今天却异常安静，连手指都没怎么动过。
“博士，该洗头了。”我轻声说。他没回头，只“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的纸片。我蘸了温水给他揉头发，指腹触到的头皮有点凉，平时他总嫌水烫，今天却一声不吭。泡沫堆在发间时，我瞥见他脖颈后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浸了水。
洗完头他还是坐着，没回书桌，也没看图纸，就那么望着窗外。天还亮着，远处的云被晒成淡淡的金红色。“博士，头发擦干了。”我收拾水盆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小百合，你说……今天的日出会好看吗？”
我愣了一下。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离日出更是隔着一整夜。“明天应该是晴天，日出肯定好看的。”我笑着答，他却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太阳，侧脸的线条在光里显得格外瘦，下颌骨尖得硌人。
晚饭时我端来热粥，他没动，说没胃口。我把粥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注意到他桌角的药瓶——平时他连感冒药都很少吃，那瓶子却看着空了小半。“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他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不用，我想再坐会儿。”
夜里十二点巡查时，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我从门缝里看了一眼，他还坐在那把椅子上，头靠着椅背，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月光从窗缝钻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细影，那只平时握笔握得指节发红的手，此刻蜷着，一动不动。我没敢打扰，轻轻带上门，心想等天亮了再叫他。
凌晨四点五十，天刚蒙蒙亮，我端着热水想去叫他。门把手转开时，晨光刚好越过窗台，斜斜地铺进房间。他还坐在椅子上，只是姿势变了——头垂在胸前，脖颈处勒着一根实验室常用的麻绳，绳子另一头系在房梁上。
阳光猛地涌进来，金色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嘴唇的苍白、眼角的青黑都照得清清楚楚。平时总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像终于卸下了千斤重负。桌上的粥凉透了，那瓶药倒在一边，空了大半。
我站在门口，手里的热水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花溅湿了鞋尖。天彻底亮了，远处的天际线烧得通红，是他说的好看的日出。可实验室里静得可怕，连阳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却再也没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了。
他终究没等到和我一起看日出…
嗯，对，再加点环境描写可现在晨光漫过窗台，金红色的光爬上他的侧脸。我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睫毛上凝着一层白霜似的凉意，嘴角没了平时抿着的紧绷，却也没有任何温度。藤椅旁的地面上，那瓶止痛药倒在阴影里，标签被月光晒得发脆。
日出真的来了，金色的光淌过他苍白的脸颊，像给褪色的画填了点暖色。可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皱着眉说“光线太亮，数据看不清”了。风还在吹梧桐叶，沙沙声里，我忽然发现，昨天没擦干的水珠，早就在藤椅扶手上凝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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