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劲缓缓褪去，意识像是沉在温软的云絮里，缓缓上浮。
云雀的眼睫微微颤动，带着初醒的惺忪，在逐渐适应的柔和光照下缓缓睁开眼。
明亮的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并不刺眼，反倒带着几分温润，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慢慢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并非躺在药房的床榻上，而是身处一座临水的栈桥之上。
脚下的木板带着淡淡的松木清香，身旁是清波荡漾的潭水，澄澈如镜，倒映着两岸的翠竹与天光。
微风拂过，卷起潭面层层涟漪，带着草木的清润气息，远处廊下的风铃轻轻作响，叮铃声清脆悦耳，整个场景幽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你醒了？”
背后忽然传来温润的嗓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云雀寻声望去，只见月公子坐在对岸的青石台阶上，双膝上摊着一本线装书，书页被风掀起一角。
他见她醒来，指尖轻轻摩挲过书页边缘，将书合上，起身时衣袍拂过台阶，带起一阵细碎的风声。
他沿着栈桥缓步走来，步伐轻盈，衣袂飘飘，如同谪仙般，最终在她身边坐下，与她并肩望着潭水。
“前几日用药之后，你肌肉紧绷，陷入昏睡。”月公子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我摸你心脉，发现脉象杂乱无章，起初不知缘由，后来细细思索，才猜想你应该是从小被迫练习息肌之术，长期困于狭窄空间。”
他转头看向云雀，目光温和：“所以你对密闭之所感到恐惧，我便把你从房间里移出来了，这里开阔通风，或许能让你安心些。”
云雀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的木板，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我只是你的药人而已，不用这么关心我。”
看着她明明心中微动，却偏要嘴硬的别扭模样，月公子忍不住轻勾唇角，眼底漾起笑意：“药人也需要身心健康，才能好好试药，我这是为了我的研究着想。”
“我就是你的工具。”云雀抬眸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就算换了地方，还不是要被你折磨。”
“有区别的。”月公子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狡黠，“我折磨起来，看到你舒心些，我也会开心一点。”
“……”
云雀猛地睁大了眼，欲言又止。
她本想回怼几句，可转念一想，宫门的药师向来性情古怪，有这样的恶趣味似乎也不足为奇。
最终，她只是悻悻地闭了嘴，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被噎得不轻。
见小姑娘吃了瘪，月公子顿时心情极好，眼里的笑意更深，连带着潭水的波光都映进了眸中，亮闪闪的。
不多时，云雀换上了月公子为她准备的新衣裳。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质地柔软顺滑，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乌黑的长发被松松编了半髻，余下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发间点缀着一枚小巧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静静坐在青石台阶上，光亮从上方照来，为她渡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褪去了黑色劲装的凌厉，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娇俏模样。
月公子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过来，远远便望见那沐浴在光线之下的纤细背影，端坐着格外乖巧。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脚步放轻，走到云雀身边，在她下一级的台阶上坐下，略微抬头，才能恰好望见她的侧脸。
褪去了杀手的冷硬外壳，眼前的小姑娘眉眼清雅莹透，白皙的脸颊透着一丝自然的粉意，终于有了几分气色。
肌肤细腻柔滑，只是瞥见她脸侧那道淡淡的烧伤疤痕时，月公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惋惜。
但这疤痕并不影响她五官的好看，尤其那双杏眸，圆睁时最为灵动，像是盛满了星光。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拿了我喜欢的。”月公子一边说，一边指尖灵巧地解开食盒上的丝带，“看可还合你胃口？”
盒盖掀开的瞬间，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漫溢开来，有清甜的桂花糕，软糯的莲子羹，还有几样精致的小炒，色泽诱人。
云雀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波光粼粼的潭水，神色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不合。”
这些年，月公子一直独居后山，潜心研究药理，从来没主动讨好过任何人。
此刻一片热心撞上了冷墙，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心底多少有些受挫。
但他也清楚，他们身份对立，云雀对他带着防备也实属正常。
他定了定神，反其道而行之，语气带着几分调皮的强硬：“不合也没用。”
“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总不能让我的药人饿坏了。”
云雀转过头，挑眉看他：“那你还问？”
“我只是想对你客气一点，毕竟我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月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眼底却藏着笑意，“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换一种风格，比如……强制投喂？”
他故意这么威胁着，从食盒里拿出碗筷，夹起一筷子清甜的笋尖，递到云雀嘴边。
怕她不放心，还不忘认真地补上一句：“没有毒，我自己也吃了。”
云雀看着递到嘴边的筷子，嘴角微撇：“反正我是你的药人，有毒没毒都一样。”
“那……”月公子依然举着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固执地停在她唇边。
见状，云雀眼尾微微上挑，点漆般的双眼中闪着一抹慧黠的光亮。
她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笑，语气带着几分狡黠：“既然你想对我客气一点，那不如你喂我。”
这几日相处，月公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云雀脸上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像是冰雪初融，暖得人心头发痒。
他神情微怔，有些入神地望着她轻展的笑颜，那抹笑容干净又明媚，让他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等回过神来，他压根没多想云雀是在故意为难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欢喜，不假思索地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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