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杜鹃，坡上清风

马车驶入蜀地时，恰逢杜鹃盛花期。山路蜿蜒间，漫山遍野的杜鹃如燃着的星火，粉白、殷红、淡紫缀满坡地，风一吹便翻涌成花浪，香气裹挟着山间草木的清润，漫进车帘，与残留的山茶香交织成新的气息。牡丹伏在车边，望着窗外掠过的花海，指尖轻轻捻着从黔州带来的花籽，眼底满是欢喜。

“比传闻中更壮观。”蒋长扬递来一杯温热的山茶茶，目光落在远处云雾中的村落，语气微沉，“穿鱼昨日传来消息，这蜀地杜鹃不仅是景致，更是山下村民的生计，可当地地主柳承业强占了大半杜鹃坡，还逼着村民替他栽种，收成全归他所有，若有反抗便被驱离家园。”

话音未落，马车便被几个手持棍棒的庄丁拦下。为首的庄丁面色凶悍，敲着车辕呵斥：“此路是柳府的地界，要过便留下买路钱，或是卸下车上货物抵债！”蒋长扬掀开车帘，眼神冷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设关卡，强取豪夺？”庄丁见他气度不凡，却仍硬着头皮叫嚣：“在这蜀地，柳老爷的话就是规矩，识相的赶紧听话！”

穿鱼当即飞身下车，三两下便制服了几个庄丁。蒋长扬顺势问道：“柳承业在哪？杜鹃坡的村民，如今何在？”被制住的庄丁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柳老爷在杜鹃坡的庄园里，村民们……村民们正被逼着摘花，摘不够数就不许吃饭。”

三人驱车赶往杜鹃坡，远远便见坡上人影攒动，村民们背着竹筐，在庄丁的呵斥下匆匆采摘杜鹃，不少老人和孩童因体力不支，瘫坐在地却不敢停歇。庄园的朱漆大门前，立着个锦衣玉食的中年男子，正悠哉地品茶，身边跟着管家，时不时呵斥几句干活的村民——正是地主柳承业。

柳承业，你强占民地，奴役村民，垄断杜鹃贸易，可知罪？”蒋长扬翻身下车，亮出“代天巡狩”的令牌，柳承业脸色微变，随即又装出一副无辜模样：“大人说笑了，这杜鹃坡本就是我柳家祖产，村民们皆是自愿来帮工，我还管他们饭食，何来奴役之说？”

牡丹走到坡边，扶起一个面色蜡黄的老农，老农见她温和，忍不住哭诉：“夫人救命啊！这坡地是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根基，柳承业用强逼手段占了去，还定下苛刻规矩，摘不够花就扣粮，去年有户人家反抗，直接被他烧了房子！”说着，老农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缺的地契，“这是我们剩下的地契，上面清楚写着坡地归村民共有。”

柳承业见状，连忙让管家去抢地契，却被穿鱼拦住。牡丹又指着村民竹筐里的杜鹃：“柳老爷说村民自愿帮工，可为何每人筐里都只许装半开的杜鹃？想来是你要留着盛放的花卖给高官贵族，却让村民摘残次的凑数，还克扣粮饷吧？”她早留意到，庄园角落堆着的精品杜鹃，都印着柳家的标记，显然是要高价售卖。

蒋长扬带人闯入庄园，在书房找到了柳承业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强占土地的户数、每年搜刮的杜鹃数量、卖给茶商和贵族的收益，还有给当地官员的贿赂金额，与黔州麻扎的账本如出一辙。“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蒋长扬将账本扔在柳承业面前，柳承业的脸色瞬间惨白，瘫倒在地。

庄丁们见主人被制，纷纷放下棍棒逃窜，穿鱼立刻派人去州府传令，将柳承业及其党羽关押，彻查勾结的官吏。村民们见状，纷纷围上来，对着蒋长扬和牡丹连连磕头道谢，眼里满是重获希望的光亮。

当日午后，牡丹便带着村民们清点杜鹃坡，教大家区分可售卖的精品杜鹃与可做花茶的花材：“半开的杜鹃用来做花茶最是香醇，残落的花瓣可以晒干做花枕，花叶还能入药，这样一来，你们不仅能卖鲜切花，还能多几样生计。”她边说边拿出从黔州带来的花籽，“这是耐寒的花种，撒在杜鹃坡边缘，既能固土，开花后还能与杜鹃搭配售卖。”

蒋长扬则帮着村民们重新丈量土地，核对地契，制定公平的杜鹃贸易规则，还联系了江南和岭南的茶商，承诺帮村民们打通销路，不让他们再受地主盘剥。他坐在坡上的青石上，看着牡丹蹲在花田边，手把手教村民们处理花瓣，阳光洒在她发间的山茶花环上，与漫山杜鹃相映，眼底满是缱绻。

傍晚时分，村民们在坡上燃起篝火，捧着刚做好的杜鹃花茶和玉米粑招待他们。孩子们采来最艳的杜鹃，给牡丹编了个更大的花环，蒋长扬则趁隙去了山下的作坊，让工匠用杜鹃花纹打磨了一支发簪，簪头还嵌着一小块螺钿——与牡丹手串上的纹路相契。

你看这发簪，配你发间的花正好。”蒋长扬将发簪插在牡丹发间，指尖拂过她的鬓角，“等杜鹃坡的事安稳了，我们去逛蜀地的古镇，听说那里有百年的花茶作坊，正好让村民们去学学手艺。”牡丹仰头朝他笑，眼底盛着花海与星光：“好啊，还要把这里的杜鹃籽带些走，撒到下一处地方。”

篝火映着花海，村民们的歌声与杜鹃花香交织在一起，温柔而绵长。牡丹靠在蒋长扬肩头，轻声说：“从漓江的荷，到黔州的山茶，再到蜀地的杜鹃，每一处的花都有故事，每一处的人都盼着安稳。”蒋长扬握紧她的手，指尖抚过她腰间的山茶玉佩：“我们便陪着他们，让每一片花海下，都有安稳日子。”

次日清晨，州府官吏赶来，将柳承业押走，归还了村民的土地，又带来了朝廷的粮种与农具。牡丹带着村民们在杜鹃坡边缘撒下花籽，蒋长扬则帮着搭建晾晒花茶的竹架，整个山坡都透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离开蜀地那日，村民们捧着装满杜鹃籽和花茶的竹篮，送了他们很远。孩子们挥着杜鹃枝，大喊着“要常来看看”，老农则塞给蒋长扬一本手写的杜鹃养护手册，说是要让他们把蜀地的杜鹃，带到更多地方。

马车驶离杜鹃坡，漫山的杜鹃在风中摇曳，像一片燃烧的花海。牡丹将杜鹃籽与青螺、山茶玉佩放在一起，轻声问：“下一站，我们去哪？”蒋长扬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目光望向远方：“去楚地吧。听说那里的栀子开得洁白如雪，却有粮商勾结官吏，囤积粮食欺压百姓，我们去把公道带给他们，也把花籽撒在楚地的沃土上。”

马车碾过山间小路，杜鹃花瓣被风吹进车帘，落在牡丹的膝头。她靠在蒋长扬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墨香与杜鹃的清芬，心中满是安稳。楚地的栀子在远方等待，而他们的旅程，仍在花香与公道的相伴中，缓缓前行，将每一份温暖与正义，撒遍山河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