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临把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砸向酒店墙壁，看着它在昂贵的壁纸上炸开一朵水晶花。喉咙深处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再次确认那个可怕的事实——他还是发不出声音。

"季先生，请您冷静。"经纪人陈莉站在套房角落，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滑动，"我已经联系了柏林最好的喉科专家，下周..."

季临抓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愤怒地敲下一行字：[下周？我的巡演后天就开始！]

陈莉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扶了扶金丝眼镜："全部取消了，违约金保险公司会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健康。"她顿了顿，"媒体那边我已经发了声明，说是突发性喉炎需要静养。"

[静养？]季临冷笑一声，手指几乎要戳破屏幕，[那群记者会相信？他们肯定在写我吸毒酗酒嗓子毁了！]

"所以您更需要离开公众视线一段时间。"陈莉滑动屏幕，调出一张照片，"我在海边找了个安静的小镇，租了家书店的二楼。店主已经同意短期出租，那里没人会打扰您。"

季临瞥了一眼照片——一栋爬满常春藤的旧式洋房，门口挂着"墨香书屋"的木牌。他嫌恶地皱起眉头，这地方看起来又小又破，跟他习惯的五星级酒店天差地别。

[没有其他选择？]他打字问。

"要么这里，要么回您父母家被媒体二十四小时包围。"陈莉干脆地回答。

季临沉默片刻，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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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海滨小镇的石板路上。季临戴着墨镜和口罩下车，打量着眼前这栋比照片上还要老旧的书店。木质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响，门口的花盆里种着几株半死不活的多肉植物。

"就是这里了。"陈莉拖着季临的行李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比季临矮半个头，头发有些凌乱，镜片后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沈墨先生？我是陈莉，我们通过邮件联系过。"经纪人伸出手。

"你好。"沈墨的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清晰。他礼节性地握了握陈莉的手，目光转向站在后面的季临，"这位就是..."

"季临。"陈莉压低声音，"请您务必保密。"

沈墨点点头，侧身让出路："二楼已经收拾好了，跟我来。"

季临皱着眉走进书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旧纸张和陈年木头混合的气味。店内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小，书架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勉强能过一人的走道。各种书籍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有些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历史。

"楼梯在这里。"沈墨领着他们走向角落的一道狭窄楼梯，"小心台阶，有些地方不太平整。"

季临的手指擦过斑驳的墙壁，嫌弃地看了看指尖沾上的灰尘。他跟着沈墨上到二楼，发现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公寓——客厅兼卧室，简易厨房，和一个小浴室。家具看起来都是二手货，虽然干净但明显用了很多年。

"就这？"季临终于忍不住出声，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恼怒地掏出手机打字，机械女声从扬声器传出："这种地方怎么住人？"

沈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镇上最好的旅馆在三个街区外，不过据说下周有个偶像剧剧组要入住。"

陈莉赶紧打圆场："这里很好，安静又私密，正是季先生需要的。"她瞪了季临一眼，"您会习惯的。"

季临冷哼一声，走向那张看起来硬得像石头的小床，故意重重坐下去测试床垫。不出所料，他的臀部立刻发出了抗议。

"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城了。"陈莉说，"沈先生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她又转向季临，用警告的语气说："好好休息，别惹麻烦。"

季临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

陈莉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季临和沈墨两人。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中间。

"厨房有基本的厨具，楼下卫生间有洗衣机。"沈墨平静地说，"书店早上九点开门，晚上八点关门，不会打扰您休息。"

季临环顾四周，挑剔地指着各个角落：[没有钢琴？没有音响系统？甚至连电视都没有？]

"您需要的是静养，不是吗？"沈墨淡淡地回答，"楼下有台老式收音机，如果您不嫌弃音质差的话。"

季临正要继续抱怨，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摞摇摇欲坠的书。他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书这么随意堆放，却不小心碰到了最下面的一本。整摞书哗啦一声倒塌，露出藏在最底下的一张黑胶唱片。

季临弯腰捡起，愣住了——那是他五年前发行的首张个人专辑《无声告白》，限量版黑胶，现在已经绝版。封面上年轻的自己侧脸对着钢琴，眼神忧郁。

他抬头看向沈墨，后者耳尖突然变得通红，迅速蹲下来收拾散落的书籍。

"客人的预订..."沈墨声音有些慌乱，"我帮他们找收藏版..."

季临把黑胶翻过来，看到封底右下角用银色记号笔写着很小的字："给那个让我听见声音的人——J.L."

那是他的亲笔签名，只给特别重要的赠礼才会这样写。

机械女声突然在安静的房间响起："你是我的乐迷？"

沈墨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书店偶尔也会卖唱片。"他迅速把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站起身，"如果您没有其他需要，我先下去了。有事可以按楼梯口的铃。"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二楼。

季临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黑胶唱片，又望了望沈墨消失的楼梯口，突然觉得这个小书店老板比他想象的有趣多了。

窗外，海风轻轻吹动窗帘，带来远处潮汐的声音。季临的喉咙依然疼痛，但某种奇怪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萌生——也许，这次意外的隐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