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打完一场硬仗的疲惫与畅快,电脑屏幕上,巨大的“Victory”字样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旁边的小窗口里,弹幕瞬间炸开了锅,密密麻麻的文字瀑布般刷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卧槽!小范大人牛逼!最后那波绕后绝了!”
“丝血反杀!这操作我给满分,不怕你骄傲!”
“666666,主播这手速是单身多少年练出来的?”
“主播别光顾着自己秀啊!让我们看看殿下!我们要吸猫!!”
“对对对!交出殿下饶你不死!”
范闲瞥了眼那些疯狂滚动的彩虹屁和吸猫诉求,嘴角懒洋洋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带着点小得意,也带着点对这群猫奴观众的无奈。
他随手把那个一直霸占着键盘边缘、正揣着小爪子睡得四仰八叉的三花猫捞进怀里,猫咪不满地“咪呜”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暖光灯下,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泛着橘、白、黑三色柔和的光晕。
“看看看,就知道看我家殿下。”
范闲故意把猫举到摄像头前晃了晃,殿下那张毛茸茸、自带高贵冷艳滤镜的猫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各位老爷们,你们到底是来看我打游戏的,还是来云吸猫的啊?嗯?”他尾音拖长,带着戏谑。
名为殿下的三花猫被这突如其来的“献祭”行为彻底惊醒,双琥珀色的圆瞳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亮着红点的罪魁祸首(摄像头)。
它高贵冷艳地瞥了一眼,仿佛在睥睨愚蠢的凡人,然后毫不留情地扬起粉嫩的肉垫,“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拍在范闲那张凑得过近的俊脸上,留下几道带着倒刺刮痕感的红印。
做完这一切,它优雅而轻盈地一蹬腿,挣脱了铲屎官那点微不足道的束缚,几个起落就稳稳跳到了显示器顶端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吵闹的两脚兽,尾巴尖悠闲地摆动。
“嘶——!”范闲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脸颊,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比真实的苦笑,眼底却全是纵容:“各位老铁都看到了吧?这就是我每天水深火热的生活实录,被主子家暴,还得感恩戴德,夸它爪子真利索,打人真疼。”
他揉了揉脸上的红痕,语气夸张地控诉着“暴君”的统治。
弹幕瞬间被一片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和“该!”、“殿下威武!”刷屏,间或夹杂着“心疼主播一秒钟”、“求殿下爪感评测”的调侃。
范闲租住的地方是城市边缘一栋颇有年头的老式居民楼顶层,一室一厅的小户型,空间虽不大,却被他和一只猫的生活气息塞得满满当当。
客厅几乎完全被改造成了直播区,墙上贴满了各种游戏海报,角落堆着成箱的零食和没来得及扔掉的泡面空盒,空气里常年弥漫着薯片、可乐和电子设备运行混合的独特气味,唯一的卧室里除了一张乱糟糟堆着衣服的床,最醒目的就是殿下那占据了半面墙的豪华猫爬架,以及散落各处、数量惊人的逗猫棒、毛线球和小老鼠玩具。
“行了行了,今天的欢乐时光就到这儿了。”
范闲对着镜头挥挥手,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再播下去,我家这位主子怕是要饿得把我键盘线都啃了,最近殿下嘴刁得很,之前买的罐头闻都不闻,我得去楼下给它淘点新口味的贡品去。”
关掉直播软件,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机箱风扇低沉的嗡鸣和殿下在显示器顶上舔爪子的细微声响。
范闲又伸了个几乎要把自己拧成麻花的懒腰,脊椎骨发出几声令人牙酸的“咔咔”脆响,他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楼底下那个24小时便利店,此刻就是他这种夜行动物的生命补给站。
“殿下,爸爸出去给你买好吃的,在家乖乖的,不许拆家,听见没?”
范闲站在显示器前,仰着头,试图给高踞王座上的猫主子一个充满父爱的告别吻,回应他的,是殿下毫不留情的一爪子虚挥,带着“你再靠近试试”的警告意味,以及一个嫌弃扭头的背影。
范闲住的小区虽然老旧,外墙斑驳,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但胜在生活气息浓厚,下楼拐个弯就是那家小小的、亮着白炽灯的24小时便利店,堪称他这种昼伏夜出人群的深夜食堂兼救命稻草。
电梯果然又罢工了,铁门上贴着张字迹潦草的“维修中”纸条,范闲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趿拉着那双快要磨平底的人字拖,“啪嗒啪嗒”地顺着昏暗的楼梯往下走。
老旧的水泥台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楼道里飘散着淡淡的霉味和各家饭菜混合的气息,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购物清单:殿下的新口味猫罐头是头等大事,家里的泡面也快告罄了,熬夜必备的冰啤酒得补货……哦,对了,阳台上那堆脏衣服山在抗议了,洗衣液好像也见了底。
推开便利店那扇贴着各种促销广告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速食关东煮和清洁剂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激得范闲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穿着宽大的旧T恤、洗得发白的大裤衩,脚踩人字拖,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资深宅男,熟门熟路地穿过摆满饮料和膨化食品的货架,他径直走向最里侧的宠物食品区,货架上琳琅满目各种品牌的猫罐头、猫粮,花花绿绿的包装看得人眼花。
范闲弯着腰,拿起一罐“深海金枪鱼”,又拿起一罐“田园嫩鸡”,眉头微蹙,嘴里小声嘀咕:“鱼味的上次好像就不太赏脸……鸡味的会不会太普通?哎,伺候主子比打排位还难……”
就在他对着两个罐头左右为难,几乎要陷入选择困难症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不远的水果区。
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质地一看就极好的纯白色棉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下身是剪裁合体的黑色休闲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略长的黑发,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个松散的小揪,几缕碎发垂落在线条优美的颈侧和额前,他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挑选着冷藏柜里码放整齐的葡萄串,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正带着一种近乎艺术鉴赏般的优雅,轻轻拨弄着葡萄的枝梗,检查着每一颗果实的饱满程度,那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便利店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竟像是在弹奏一架无形的钢琴。
范闲的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秒,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攫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擂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一股陌生的热流猛地窜上脊背,手心瞬间变得有些粘腻。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大脑瞬间清空,只剩下那个在惨白灯光下专注挑葡萄的侧影。
他必须认识这个人。
现在。
立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和宅男的社恐本能,在脑子还没来得及分析这行为的荒谬性和成功率之前,他的双腿已经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自动带着他,一步步走向了那个散发着清冷气场的陌生人。
“嗨。”
范闲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紧绷感,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对方抬眼的动作,在范闲的感官里被无限拉长,变成了一个缓慢而充满张力的镜头,先是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缓缓扬起,接着,那双如寒潭般深邃、黑得几乎不见底的眼睛露了出来。
当那目光终于落到范闲脸上,四目相对的刹那,范闲感觉自己耳膜里充斥的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声,灯光下,男人的五官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皮肤是冷调的白皙,近乎透明,却丝毫不显病态,反而衬得那双眼眸更加幽深,像蕴藏着整个寂静的夜空,能将人的魂魄无声无息地吸进去。
范闲的大脑CPU在高温下疯狂运转,试图从一片空白中抓取一个合理的搭讪借口,然后,他脑子里唯一清晰浮现的,就是家里那只同样高冷、同样难以取悦的三花猫陛下。
“那个……”范闲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傻透了的语气,抛出了那句惊世骇俗的开场白。
“……我家猫会后空翻,你想去看吗?”
话刚出口,范闲就想穿越回三秒钟前,给自己那张欠抽的嘴来上一巴掌!天哪!这是什么上世纪八十年代出土的、土得掉渣的搭讪梗?他简直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形状优美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玩味,也带着点毫不掩饰的揶揄。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那串完美无瑕的葡萄放进购物篮里,动作依旧优雅得像在摆放一件艺术品,然后,他才微微侧过身,正面对着范闲,用一种近乎慵懒、却字字清晰的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是吗?”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的锋芒:“那它一定还会做微积分吧?毕竟,”他顿了顿,目光在范闲瞬间涨红的脸上扫过。
“会空翻的猫,智商应该相当高才对。”
轰!
范闲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脸颊,瞬间蔓延到耳根脖子,烧得他头晕目眩,他被嘲讽了!而且是被用一种极其优雅、极其从容、让他完全无法反驳的方式精准嘲讽了!那轻飘飘的话语,比直接骂他“土鳖”杀伤力强一百倍!
“呃……”范闲的脑子彻底宕机,仅存的羞耻心和莫名其妙的不甘心在激烈交战,他几乎是凭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本能,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试图在这个荒谬的话题上再挣扎一下,挽回一点(根本不存在的)尊严:“其实……它还会开冰箱门。”
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那人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短促的轻笑,低沉悦耳,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却让范闲的脸更烫了。
“真了不起,”他微微颔首,仿佛在真心实意地称赞一只神猫,但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明明白白写着“看傻子”三个字:“不过我建议你,”
他话锋再次一转,语气带着点长辈指点迷津般的“诚恳”:“下次搭讪换个新鲜点的理由,你这个梗,”他轻轻摇头,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
“比我曾祖父讲过的笑话还要老。”
说完,他不再给范闲任何挽回局面的机会,优雅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绕过僵在原地石化成雕像的范闲,径直走向收银台,那姿态,像一只巡视完领地、对冒失闯入者失去兴趣的高贵波斯猫。
范闲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两罐纠结了半天的猫罐头,他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走向收银台,那人走路时微微扬起的下巴,挺直如青松的背脊,每一步都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疏离和矜贵,再次完美印证了范闲脑子里那个“高傲的猫”的比喻。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清冽好闻的气息,像雪后松林的味道。
直到收银台传来扫码枪的“嘀嘀”声,范闲才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回神,他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深海鱼”和“田园鸡”胡乱塞进购物篮,又随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抓了几包薯片、几罐啤酒,一股脑地堆进去,然后像个百米冲刺选手一样冲向收银台,他甚至没顾上拿洗衣液。
等他手忙脚乱地结完账,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冲出便利店大门时,只看到那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在昏黄路灯下泛着低调而昂贵金属光泽的轿车,正平稳地滑入夜色中,车窗缓缓升起,在玻璃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瞬,范闲捕捉到了车内一个模糊的侧脸剪影。
线条清晰的下颌,挺直的鼻梁,那剪影似乎……极其短暂地……朝便利店门口,朝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意味不明,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范闲心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魂儿都被勾走了?”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带着笑意在身后响起,把范闲从怔忡中惊醒,他猛地回头,看到邻居王启年正推着他那辆小电驴,旁边是他妻子,手里提着刚从超市采购的日用品袋子。
“没……没什么,”范闲下意识地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掩饰性地挠了挠头:“就……刚在店里看到一个挺……挺有意思的人。”他含糊其辞,目光还忍不住瞟向轿车消失的街角。
王启年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瞅,又看看范闲那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我懂,我都懂”的了然笑容,还促狭地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妻子。
“哦~~~我们小范大人这是终于开窍了?春天来了啊!刚才马路对面那帅哥确实扎眼,啧啧,那身段那气质,一看就不是咱这片儿地界儿的普通人。”
“你怎么知道是——”范闲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不打自招,立刻懊恼地闭上了嘴。
“哈哈哈!”王启年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声音洪亮:“我老婆瞧见你杵在门口,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车屁股上了,那张脸哦,啧啧,跟丢了魂儿似的!”
他用力拍了拍范闲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不过孩子,听哥一句劝,你这搭讪技巧真得回炉重造一下!我老婆可说了,你用的那招,她上初中那会儿就不流行了!太老土!”
旁边的王夫人抿着嘴,忍俊不禁地点点头,温声道:“嗯,是有点老套,不过……刚才那位先生,看起来气质很特别,冷冷清清的,说不定……就吃你这套傻乎乎的真诚呢?”她语气里带着点善意的调侃和鼓励。
范闲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装着给殿下的贡品和自己的“垃圾食品”,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涌上心头。
“算了算了,”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嘲:“人家那车,那身行头,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伺候我家那位真正的主子去吧。”
他晃了晃袋子里的猫罐头。
三人一起往老旧的居民楼走去,王启年一路上兴致勃勃,充分发挥着他中年大叔的八卦热情和(不靠谱的)恋爱经验,从制造完美偶遇三十六计讲到英雄救美可行性分析,再到如何用猫主子做僚机,主意一个比一个离谱,听得范闲哭笑不得,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但他的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早已不受控制地飘远,固执地停留在便利店那惨白灯光下,那个挑葡萄的惊鸿一瞥上,那清冷的眉眼,那似笑非笑的唇角,那低沉悦耳的嗓音,还有那句精准的“比我曾祖父还要老”……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推开家门,殿下果然端端正正地坐在玄关地垫上,琥珀色的猫眼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愚蠢的人类,竟敢让朕久等”的森严审判气场。
范闲赶紧蹲下身,双手奉上新买的、包装精美的猫罐头,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谄媚笑容:“殿下息怒!您看,贡品来了!新口味!保证鲜掉您的牙!”他小心翼翼地撕开罐头盖,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殿下这才纡尊降贵地瞥了眼罐头,又矜持地嗅了嗅,仿佛在检验贡品的成色,过了几秒,才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上前,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晚餐,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高高翘起,尖端微微卷曲,带着节奏感地轻轻摆动,无声地宣示着:“看在你识相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凡人。”
看着主子进食的满足模样,范闲心里那点因搭讪失败而产生的挫败感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一边收拾着买回来的东西,一边对着吃得正香的殿下自言自语:“殿下啊殿下,你是不知道,爸爸我今天遇到一个人,跟你可真像……”他把啤酒塞进冰箱,薯片扔到桌上。
“那气场,啧,高贵冷艳,生人勿近,跟你趴在显示器顶上俯视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打击起人来,那叫一个稳准狠,句句扎心窝子,跟你挠我脸那劲儿……简直一脉相承!”
殿下正埋头苦干,闻言只是敷衍地甩了甩尾巴尖,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仿佛在说:“愚蠢的两脚兽,也配拿朕与尔等凡人相提并论?”
范闲又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电脑椅里,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游戏平台的界面,他心不在焉地移动着鼠标,试图点开最新的游戏资讯来转移注意力,让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从脑子里消失。
然而,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想法。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逡巡片刻,最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的图标,空白的搜索框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输入,范闲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微微蜷曲,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该搜什么?
“穿白衬衫扎小揪气质冷清帅哥”?
“开黑色豪车本市”?
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茫茫人海,擦肩而过,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夹杂着那心跳加速的余韵,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与此同时,那辆如夜色幽灵般的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入了城市中心最昂贵最隐秘的一处滨江住宅区,车停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独栋别墅前。
训练有素的司机迅速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二少爷,您回来了。”
早已等候在门廊下的管家迎上前,躬身接过李承泽手中那个装着葡萄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便利店塑料袋,管家声音平稳恭敬:“老爷刚才来电话问您明天是否有空,说家族有个重要的晚宴需要您务必出席。”
李承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迈步踏上光洁的大理石台阶,别墅内温暖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背影,他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步履从容,仿佛刚才在便利店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当书房厚重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李承泽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和静静流淌的江水,他并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葡萄冰凉的触感。
而那个莽撞搭讪的年轻人……穿着大裤衩和人字拖,头发睡得乱糟糟,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夏夜最纯净的星光,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傻气和直白。
李承泽的指尖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无意识地划过一道痕迹。
“……猫会后空翻?”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黑暗中,那精致得近乎冷漠的唇角,似乎极其短暂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