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卷奇谭》第五章 《人茧释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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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手悬谜】
那只从铁茧中伸出的手,五指关节处皆嵌着细小的铜活字——"户"、"部"、"批"、"准"、"印"。每个字都深深陷入皮肉,边缘已经长出青黑色的血痂,像是与骨肉融为一体。
云知夏的呼吸凝滞了。她盯着那只颤抖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那是批阅公文时常用的印泥颜色。
"不是云大人。"陆砚舟突然横臂拦住她,声音压得极低,"指节粗大,虎口有弓弦茧,是武官。"
话音未落,铁茧轰然炸裂!
漫天血雾中,一个浑身浸满墨汁的身影跌落在地。那人左胸插着半截活字版,铜字深深扎进皮肉,随着心跳起伏明灭,如同在呼吸。墨汁与血液混合,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形成诡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鄞州...漕运..."他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突然抓住云知夏的裙角,手指在布料上留下五道血痕,"活字...吃尽了良心..."
陆砚舟的判官笔倏地点向其眉心。墨汁顺着笔尖倒流,那人浑浊的眼球突然清明一瞬——
"小心...墨狱第九重...宰辅大人他..."
话未说完,嵌在胸口的活字突然暴长!铜字如利齿般张开,瞬间将躯体绞碎成血沫。碎肉与墨汁飞溅,在墙上泼出一幅狰狞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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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灵苏醒】
飞溅的血珠触到活字牢笼,整面铜墙骤然沸腾。
"户部"、"兵部"、"工部"......无数官衔在铜字表面疯狂轮转,最终齐刷刷定格为"诛"字。牢笼发出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数万活字如蜂群般脱离束缚,化作金属洪流向二人扑来!
"接着!"陆砚舟从袖中抛出那枚青铜钥匙,"用血激活星钥!"
云知夏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钥匙尾端的罗盘上。鲜血渗入刻痕的刹那,指针迸发金光,竟在空中投射出立体的星图——二十八宿的连线恰好构成一把巨锁虚影,悬浮在二人头顶。
活字洪流撞上星图,最前排的铜字"叮叮当当"嵌进锁眼。陆砚舟趁机挥笔狂书,墨迹在空中凝成《兰亭序》的"之"字阵,将活字群暂时困住。墨线如活物般缠绕铜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些字在找宿主!"他拽着云知夏冲向墨狱深处,衣袖被飞溅的铜字划破数道口子,"每个铜字都吞吃过官员的记忆!被它们附身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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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重狱]
穿过三道机关闸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九层环形阶梯中央,悬浮着一座由文书构成的茧房。诏书、奏折、账本等文件如活蛇般蠕动缠绕,组成了直径三丈的巨型球体。茧房表面不时凸起人面轮廓,又很快被新涌出的纸张覆盖。细看之下,那些文书上的朱批墨迹仍在流动,仿佛刚刚写就。
"《梦溪笔谈》记载的'文心茧'..."云知夏声音发抖,手中的青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他们竟真把活人炼成了行走的公文库!"
陆砚舟突然捂住她的嘴。
茧房深处传来铁链的响动。一个青衫文士被八条锁链穿透肩胛,悬在文书洪流中。他双手保持着书写的姿势,腕骨却被铜活字钉死在半空——那些活字组成了一句不断变化的话:"臣昧死谨奏"。
正是失踪多年的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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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诀别】
"爹!"
云知夏刚要上前,整座茧房突然收缩!锁链哗啦作响,云父被迫张开双臂。无数公文从他七窍涌出,在空中自动修订字句。他的皮肤已经半透明,能看见体内流动的墨汁。
"别过来..."他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开口,夹杂着公文翻页的沙沙声,"墨狱第九重...是当朝宰辅的..."
陆砚舟猛地掷出判官笔。笔杆在空中分解重组,化作七十二枚金针刺向锁链。
"铛——"
锁链纹丝不动。云父的瞳孔突然变成朱砂色,声音陡然尖利:"永和四年科举案!三十八名进士的冤魂就在..."
话到此处,他天灵盖突然裂开——一卷明黄圣旨蠕动着钻出,哗啦啦展开。空白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朱批:
**"着即查抄云府,满门流放"**
云父的躯体开始纸化,皮肤迅速泛起宣纸的纹理。他最后看向女儿的目光突然恢复清明,嘴唇蠕动比出口型:
"《洪武正韵》...反切码...七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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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钥崩解】
整座墨狱开始坍塌。活字如暴雨般从天花板坠落,铜字砸在地面发出催命般的脆响。
陆砚舟揽住瘫软的云知夏疾退,青铜钥匙在她掌心发烫到几乎握不住。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巨响——云父的躯体化作万千碎纸,其中一片沾血的恰好飘落她怀中。
纸上是一串古怪的反切注音:
**"见,古电切;龙,力钟切..."**
活字洪流冲破星图封锁的刹那,陆砚舟咬破指尖在钥匙上一划。罗盘暴长成金色拱门,他抱着云知夏跌入门中。
最后一瞥间,她看见茧房深处浮现金丝楠木案——半截紫毫笔搁在砚上,笔管刻着当朝宰辅的私印。案头摊开的奏折正在自动书写,而执笔的...是一只由铜活字组成的手。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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