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把手机倒扣在桌面时，窗外的霓虹正透过玻璃渗进来，在屏幕上投下一片流动的光斑。和屿的私信停在他那句“赢了”，以及她回复的“恭喜”上，再往下，是那笔10000元打赏后跳涨的余额，和他那句“下次来现场，给你留票”。

她没接话。比起线下见面，林凝更习惯隔着屏幕的距离。就像系统给出的评估永远带着冰冷的数字，这种隔着网络的观察，让她觉得安全且清醒。

关掉屿的直播间，她点开顾言之的对话框。对方发来的书架照片还停在那里，从《西方美学史》到《美的历程》，甚至还有几本关于摄影构图的理论书，码得像列队的士兵。

林凝忽然想起顾言之在课上的样子。他讲波提切利的《维纳斯》时，指尖会轻轻敲着讲台，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侧脸，睫毛的影子随着说话的节奏微动。那时候系统似乎跳出来过一次评估，只是当时她走神了，没看清具体数字。

【顾言之：在忙？】

新消息弹进来时，林凝正对着书架照片发呆。她回：【在看你的美学圣经。】

顾言之发来个笑的表情：【谈不上圣经，只是觉得美需要被拆解。就像你说的“动态魅力”，其实是专注时的生命力被具象化了。】

林凝指尖顿了顿。她从没跟顾言之说过系统的事，可他总能精准地戳中核心。就像屿在赛场上的专注，那种生命力确实比单纯的颜值更有冲击力。

【林凝：那你觉得，这种“具象化”能算出来吗？】

【顾言之：可以用理论分析，但算不出具体数值。美是变量，会随着观察者的心境变化。】

林凝看着这句话，忽然点开了屿的训练直播间。他正在打排位，镜头怼得很近，能看到他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微微泛红的眼尾。操作依旧利落，只是偶尔会在间隙揉一下眉心，露出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当前目标颜值评估：89分（疲惫感抵消2分，专注度仍加成5分）。打赏返回率预计：290%。】

数值降了些，可林凝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的弧度，看着他耳机线在脖颈间留下的浅痕，忽然觉得这个带着疲惫的91分，比完美的95分更有吸引力。

她没打赏，只是安静地看着。直到一局结束，屿摘下耳机喝了口水，镜头扫过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直播间弹幕忽然刷起“姐姐粉表示心疼”“屿神快去休息”。

屿似乎没看到这些，只是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又戴上耳机准备开局。下一秒，林凝的私信框跳了一下。

【屿：还在看？】

林凝有点意外他会主动发消息。【嗯，睡不着。】

【屿：熬夜对身体不好。】

简短的关心，带着点生硬的认真。林凝笑了，回：【你不也在熬夜训练？】

那边沉默了几秒，回：【不一样，我是工作。】

【林凝：我看你比赛，也算我的“工作”。】

这次屿回得很快：【你的工作是看别人？】

林凝没解释系统的事，只是发了个模糊的表情。她点开自己的账户余额，这几天靠游戏区的打赏，数字已经翻了近十倍，远超在颜值区的收益。更有意思的是，这些收益似乎带着某种惯性——即使她不主动打赏，偶尔刷到屿的高光剪辑，随手点个赞，系统也会跳出小额的“关注度回报”。

【顾言之：在想什么？】

顾言之的消息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着屏幕，忽然想知道他对“回报”的看法。【如果美能换算成回报，你觉得公平吗？】

【顾言之：公平。但要看怎么换算。有人用脸换流量，有人用专注换认可，有人用思想换共鸣——形式不同，本质都是价值交换。】他顿了顿，又发来一句，【只是别让换算本身，变成你的枷锁。】

林凝看着“枷锁”两个字，指尖微紧。她确实依赖系统的评估，甚至有点沉迷于那种“付出就有回报”的确定性。可刚才看屿训练时的那种心悸，似乎和系统给出的数字没什么关系。

这时，屿的直播间爆发了一阵欢呼。他又打出一波高光操作，残血反杀对方两人。林凝看着屏幕上炸开的“666”弹幕，没像上次那样送火箭，只是在私信里发了个“厉害”。

几乎是立刻收到回复：【常规操作。】

明明是很拽的话，林凝却仿佛能看到他说这句话时，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少年人的骄傲，藏在冷静的表象下，像冰层下的溪流，偶尔露出点湍急的痕迹。

【当前目标颜值评估：92分（自信加成8分）。打赏返回率预计：340%。】

系统的提示跳出来时，林凝忽然不想打赏了。她想把这个瞬间留着，不换算成数字，也不追求回报率，就只是单纯地记住——有个叫屿的少年，在某个深夜的游戏里，用操作点燃了一片欢呼。

她退出直播间，给顾言之回了条消息：【今天不换算，只看。】

顾言之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有时候，看过本身就是回报。】

林凝放下手机，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嗡鸣。她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这系统像个镜子，照出的不止是别人的颜值和回报，还有她自己对“值得”的定义。

就像屿在屏幕那头的沉默与骄傲，顾言之在对话框里的通透与温和，这些隔着距离的、未曾谋面的片段，正在悄悄重塑她心里的那杆秤。

而那杆秤的刻度，似乎正在慢慢偏离系统给出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