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

深秋的美术生外出写生，大巴车摇摇晃晃穿过银杏林。邹雨霏靠窗坐着，笔尖在速写本上勾勒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韩冲把一袋热牛奶递过来，指尖擦过她的袖口：“刚在服务区买的，还热着。”

她接过来时，前排的同学正好回头说笑，邹雨霏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牛奶袋的边角硌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韩冲收回手，转过去看窗外，耳廓却悄悄泛了红。

傍晚在民宿分房间，张婷的视频电话正好打过来，背景音里是海浪声。“霏霏你跟谁住？”她的声音裹着海风，“韩冲要是敢欺负你，我远程揍他！”

邹雨霏还没开口，韩冲已经拎着她的行李箱往二楼走：“老板娘说只剩两间双人房，你跟我一间。”

房间里有两张并排的木床，中间隔着张掉漆的书桌。邹雨霏铺床单时，听见韩冲在身后翻画具，忽然说：“张婷说她那边的日出是粉色的。”

“嗯。”她应着，把枕头拍得高高的，挡住自己发烫的耳根。

夜里邹雨霏被冻醒，窗外飘着细雨。她看见对面床上的韩冲没盖被子，刚想把自己的毯子递过去，对方忽然翻了个身，眼睛亮着：“睡不着？”

“有点冷。”她缩回手，指尖攥着被角。

韩冲掀开自己的被子：“过来挤挤？被子够大。”

她僵在原地，听着他又补充一句：“跟张婷睡惯了，一个人反而冷。”

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邹雨霏躺在外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和自己画具盒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两人都没说话，她数着他的呼吸声，忽然感觉他往这边挪了挪，被子边缘蹭到她的手背。

“你画的海，”韩冲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闷，“比我拍的照片好看。”

“你没给我看过照片。”她轻声说。

“下次……”他顿了顿，“下次找给你看。”

第二天清晨邹雨霏先醒的。韩冲还睡着，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和她速写本里画过无数次的样子重合。她悄悄起身，在书桌前坐下，刚要动笔，就看见他枕头边露出半张纸，是昨天她没画完的树影，背面被人补了几笔——是只翘着食指的手，正握着支画笔。

韩冲忽然翻了个身，她慌忙合上本子。他坐起来揉眼睛，头发乱糟糟的：“早。”

“早。”她盯着桌面，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像敲着民宿那口生锈的铜钟。

楼下传来同学的笑闹声，韩冲抓过外套：“去吃早饭？听说老板娘做的红糖馒头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她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像浸在晨雾里的湖，亮得让人发慌。

“猜的。”他转过去开门，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走，“张婷说过，你喜欢带点焦香的甜。”

邹雨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摸到口袋里的牛奶袋——昨天忘了还给他，已经凉透了，捏在手里却像揣着团火，烫得人指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