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渗入周渊的每一个毛孔。她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

"周小姐，手术很成功。"医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小姐的角膜与您的眼部组织匹配度非常高。"

周渊的手指抓住床单，关节泛白。三天前那场车祸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婚礼结束后的雨夜，林笙笑着为她拉开车门，下一秒刺目的车灯，金属扭曲的声响，还有林笙的血，那么红，染透了她雪白的婚纱。

"我妻子..."周渊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病房陷入沉默。最终医生轻声道："节哀。林小姐的器官救了六个人，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周渊抬手触碰缠着纱布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某种更深的、灵魂层面的疼痛。她仿佛看到林笙站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头发，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别怕，我在这里。"幻觉中的林笙说。

出院那天，周渊独自站在医院门口。阳光太强烈，她新获得的眼睛无法适应，泪水不断涌出。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但周渊知道，这些眼泪不仅仅是因为光线。

公寓里还保持着婚礼前的样子。林笙挑选的香薰蜡烛摆在茶几上，她最爱的那件睡袍挂在浴室门后，冰箱上贴着她们一起写的购物清单。周渊站在门口，恍惚间看到林笙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说："回来啦？我煮了你爱的罗宋汤。"

"笙笙..."周渊伸手，却只抓住一团空气。

她机械地走到浴室，拆掉眼睛上的最后一道纱布。镜子里的女人陌生得可怕——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而那双眼睛...那是林笙的眼睛。周渊颤抖着触碰自己的眼角，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和林笙的一模一样。

"你在用我的眼睛看世界了。"林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暖的气息拂过颈侧。

周渊猛地转身，浴室空无一人。她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医生警告过她会出现幻觉，但没告诉她幻觉会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碎。

床头柜上的药瓶排成一列。周渊倒出两片安定，和水吞下。药物带来的麻木感中，她似乎看到林笙躺在身边，手指轻轻描绘她的轮廓。

"他们想偷走我们的研究数据。"林笙在幻觉中说，声音忽远忽近，"黎世谦从三个月前就开始接触王工程师..."

周渊猛地坐起，药瓶滚落在地。这不是幻觉会说的话。她跌跌撞撞走向书房，打开林笙的电脑。密码是她们的结婚日期——系统显示最后一次登录是车祸前一天。

一个加密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周渊试了几次密码都不对，最后鬼使神差地输入"starrynight"——她们第一次约会时在天文台看到的星空。

文件打开了。里面是林笙记录的异常数据——她们共同研发的神经接口芯片测试结果被人为篡改，可能导致使用者脑部损伤。最后一份文档是封未发送的邮件：

"渊，我发现黎世谦收买了王工获取核心代码。明天婚礼结束后我们必须立即联系FDA暂停临床试验。我爱你，永远。"

日期是婚礼当天。

周渊的指尖在键盘上颤抖。这不是幻觉，是林笙留给她的讯息。她翻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中，黎世谦的名字格外刺眼：

"周总，节哀。关于贵公司收购事宜，希望能尽快面谈。"

配图是林笙办公室被清空的照片。

周渊的视线突然模糊，但不是因为泪水。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她看到林笙站在书房角落，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婚纱，手里拿着一个U盘。

"保险箱，密码是我们的初吻日期。"幻觉中的林笙说，声音异常清晰。

周渊踉跄着走向卧室，从衣柜深处取出保险箱。输入日期后，箱门弹开——里面是林笙的U盘和一本日记。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我有不测，黎世谦就是凶手。他威胁过我三次，录音在U盘里。渊，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周渊跪在地上，将日记紧紧抱在胸前。这一次，她确定不是幻觉——林笙早就预见了危险，并留下了证据。

门铃突然响起。监控屏幕显示黎世谦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

"周总，听说你出院了，特地来看看。"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虚假的关切掩饰不住得意，"顺便谈谈收购的事。毕竟，没有林博士的技术支持，'神经桥'项目一文不值。"

周渊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透过猫眼，她看到黎世谦身后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一半——里面坐着的赫然是背叛她们的工程师王立。

"给你一周时间考虑。"黎世谦将花放在门口，"对了，我整理了林博士的一些...私人物品。我想你会想留作纪念。"

他放下一个纸袋，周渊看到里面露出林笙常戴的那条丝巾的一角。

等黎世谦离开，周渊才打开门。丝巾上还残留着林笙的香水味，但下面压着的东西让她胃部绞痛——一叠林笙实验室里的照片，每张都被红笔画了叉，最后一张是车祸现场的俯拍，林笙的尸体被红圈标出。

照片背面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周渊的视线再次模糊，但这次她看到的不只是幻觉——林笙站在走廊尽头，不再是温柔的模样，而是浑身是血，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杀了他。"林笙的声音不再是幻觉中的轻柔，而是带着金属般的冰冷，"用我的眼睛看着他的结局。"

周渊感到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膨胀——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原始、更黑暗的东西。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陈律师，我是周渊。关于我妻子的车祸，我需要重新调查。"

挂断电话后，周渊走到阳台。夜色已深，城市的灯光在她眼中变成模糊的光斑——这是林笙的眼睛在看的世界。她抬手触碰自己的眼角，那里有一颗和林笙一模一样的泪痣。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周渊轻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夜风中，她似乎听到林笙的回答："我等着。"

楼下，那辆黑色轿车依然停在暗处。车内的黎世谦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周渊的一举一动，对副驾驶的人说："继续监视。如果她发现了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副驾驶上的人默默点头，手中把玩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能够诱发心脏骤停的药物，和三个月前用在林笙车祸现场救护车上的完全一样。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