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云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渴的感觉火烧火燎。
他犹豫了仅仅一秒,骨子里那份“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的警惕让他没有立刻去接。
他盯着安卿鱼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冰湖下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为什么?”
他哑声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安卿鱼似乎对他的问题并不意外。
他举着杯子的手很稳,没有丝毫晃动。
“观察需要稳定的样本。”
他的回答简洁直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
“你现在的状态,变量太多,干扰观察结果。补充水分,降低核心体温,有助于你恢复……相对稳定的状态。”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霍临云强装的镇定,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上。
“而且,你看起来,确实需要它。”
不是关心,不是善意。
是实验需要。
这个认知,反而让霍临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
比起虚伪的善意,这种赤裸裸的,基于目的的“帮助”,似乎更符合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判断,也让他更容易接受。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了杯水。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安卿鱼微凉的指尖,那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让他差点失手打翻杯子。
他猛地握紧杯壁,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稍稍压下了身体里乱窜的火苗。
他仰起头,几乎是贪婪地将那杯冷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令人战栗的舒缓。
“谢谢。”
放下空杯,霍临云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真实的疲惫。
他靠着墙壁,微微闭了闭眼,感受着冷水带来的片刻清明。
药效还在顽固地肆虐,但至少,他暂时夺回了一点理智的高地。
安卿鱼看着他喝水的动作,看着他喉结滚动,看着他闭眼时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的淡淡阴影。
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地录入他高速运转的大脑。
他微微侧身,没有再看霍临云,而是走到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
房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霍临云体内那场无声的,与药效抗争的战争。
霍临云靠着墙,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
他需要思考,需要理清现状。
他穿越了,顶替了一个声名狼藉的烂人,开局就差点成了强x犯。
而这个“受害者”安卿鱼,冷静聪明,神秘得可怕,不仅没有惊慌失措。
反而对他这个“神经病”表现出了浓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究”兴趣。
他该怎么办?
以和为贵?在这个开局下简直就是个笑话。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尤其是对安卿鱼做的这件事,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安卿鱼现在没发作,不代表他忘了,更不代表他原谅了。
他那句“观察需要稳定的样本”,潜台词就是。
你现在还有被观察的价值,别自己把自己搞崩溃了。
斩草除根?霍临云心里苦笑。
根就是他自己!难道把自己“除”了?
而且,安卿鱼是那么好“除”的吗?
对方背后那个所谓的“公司”,在原主模糊的记忆里,权利大得惊人,行事风格也极其神秘。
安卿鱼本人,更是深不可测。
霍临云睁开眼,看着安卿鱼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在这个人面前玩心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段位还不够。
对方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伪装。
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信息差。
安卿鱼不知道他是穿越者,只以为他是“精神重组”。
而他对安卿鱼的了解,也仅限于原主那些肤浅的,带着强烈偏见的记忆碎片。
安卿鱼为什么愿意加入那个“公司”?仅仅是为了演戏?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霍临云心头微凛。
一个酷爱解剖的天才……
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只是“观察”吗?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带着一种……看待“待解剖物”的评估?
霍临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目光的实质触感。
他必须尽快摆脱这种被动的,被当成实验品的处境。
“安先生,” 霍临云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带着一种谈判的意味。
“今晚的事,是个错误,一个巨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既然我用了这具身体,这个责任,我认。”
安卿鱼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等待下文的意味。
“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霍临云直视着安卿鱼的眼睛,语气诚恳而坚定。
“无论你需要什么形式的补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不违背我的底线,我都可以答应。”
“资源?钱?公开道歉?或者……彻底从你眼前消失?”
他抛出了几个选项,同时也划清了自己的底线。
他不会为了赎罪去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
安卿鱼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等霍临云说完,他才淡淡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霍导的新剧,《深渊凝视》,剧本我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