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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怀表

那天,我们都逃了

临时据点的油灯忽明忽暗,沈青梧坐在草堆上,手里攥着块从碎石堆里摸出的怀表。表壳被砸得凹陷,玻璃蒙片裂成蛛网,却还能看清里面的指针——停在午夜十二点零三分,和桥塌的瞬间分毫不差。

是她疯了一样扒开碎石时摸到的。那时江水已经漫过脚踝,冰冷的水混着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裤脚。她的手指触到怀表金属链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又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那道凹陷的纹路里。

“沈同志,喝点热水吧。”小王端来搪瓷缸,看见她手里的怀表,把话咽了回去。

沈青梧没接水,只是用袖口擦着表壳上的泥和血。擦着擦着,指腹触到个凸起的小东西——是表盖内侧,刻着极小的一个字,被血糊住了,看不清。

她找了根细铁丝,小心翼翼地抠掉血痂。油灯的光落在上面,那字突然清晰起来——是个“梧”字。

刻得很深,笔画却很轻,像怕被人发现似的藏在角落。沈青梧的指尖抚过那字,突然想起定亲那天,他送的贺礼是块玉佩,上面雕着梧桐叶,当时她只当是应景,现在才惊觉,原来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怀表的背面刻着日期,是三年前的秋天——正是他们初见那天。沈府花园的菊花开得正盛,他穿着西装站在《黄河咆哮图》前,说“这浪得再烈点”,她在假山后听见,偷偷笑他附庸风雅。

原来那天,他就把日子刻进了怀表。

沈青梧把怀表贴在脸颊上,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烫。她想起他教她看时间时,故意用指尖碰她的手背;想起他把怀表塞进她手里时,说“记好时间,等我回来”;想起桥塌前,他回头望她的那一眼,原来不是没看见,是把这怀表,当成了最后的念想。

“他总说,这表走得准。”她对着怀表轻声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现在停了,是不是……不想走了?”

没人回答。只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油灯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被拉长的惊叹号。

夜里刻传单时,沈青梧把怀表放在钢板旁。刻刀落下的每一下,都能听见怀表内部零件轻微的响动,像他在说话。她刻得很慢,把“李玉溪”三个字刻进传单的角落,和“青梧”并排放在一起,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沈同志,该出发了。”队长来催时,看见她把怀表塞进贴身的口袋,外面裹了三层油纸,“这表……”

“是他的。”沈青梧摸了摸口袋,那里鼓起一小块,像揣着颗不会跳的心脏,“也是我的。”

发传单时遇到日军清剿,沈青梧在巷子里狂奔,口袋里的怀表硌着肋骨,疼得她喘不过气,却死死捂着不敢松手。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她突然想起他最后喊的“活下去”,脚步猛地加快,像身后有他在推。

躲进废墟时,她掏出怀表检查,发现表链断了一截,是刚才奔跑时被钉子勾的。她把断链绕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让怀表贴着脉搏跳动的地方——这样,他就像还在听她的心跳。

月光从废墟的裂缝里漏进来,照在“梧”字上。沈青梧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原来他说的“等我回来”,不是骗她,是换了种方式——用这怀表,用这字,陪着她走剩下的路。

她把怀表重新塞进怀里,摸出最后一叠传单。上面印着炸桥的事迹,落款是“青梧”。她一张一张往墙上贴,动作很慢,像在跟他说话。

“你看,任务完成了。”

“你刻的‘梧’字,我收到了。”

“等胜利那天,我把怀表修好,让它接着走。”

风卷着传单的边角,发出哗哗的响,像他在应。沈青梧望着远处的烽火,突然觉得,这怀表比任何婚书都珍贵。它记着初见的日子,刻着藏了很久的字,还替他看她活下去的模样——这就够了。

天亮时,她解开手腕上的断链,把怀表重新揣好。肋骨被硌出的红痕还在,像道浅浅的勋章。她知道,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但只要这怀表还在,就不算真的孤单。

因为他的心跳,藏在她的脉搏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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