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江锦钰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手术，疲惫地靠在办公室椅背上，指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韩萱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江姐姐，我姐好像不太对劲，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说话。”
心脏猛地一沉，江锦钰几乎是立刻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下，领口还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脚步踩在医院走廊的瓷砖上，发出急促的回响。
驱车穿过城市的霓虹，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江锦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韩婧仪的抑郁症向来反复，尤其是在韩浙又来骚扰之后，她总说“没事”，可眼底的疲惫和偶尔失神的瞬间，早就暴露了她的脆弱。
别墅的灯暗着，只有二楼一扇窗透出微弱的光，像只孤独的眼睛。江锦钰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回应，最后只能用韩婧仪之前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静得可怕，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酒气。江锦钰的心揪得更紧，快步冲上二楼，敲了敲主卧的门：“婧仪？是我，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婧仪，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进来了。”她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亮着，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韩婧仪蜷缩在地毯上，背靠着床脚，面前散落着几个空酒瓶，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听到动静，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暗，像暴雨将至的天空。“你怎么来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江锦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才发现她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虽然不深，却看得人心脏骤缩。“又喝酒了？”她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她的手腕，却被韩婧仪猛地躲开。
“别碰我。”韩婧仪的声音带着抗拒，眼神里闪过一丝烦躁，“我没事，你回去吧。”
“没事？”江锦钰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些空酒瓶，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心疼和愤怒像潮水般涌上来，“韩婧仪，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你把自己关在黑屋里喝酒，弄伤自己，这叫没事？”
韩婧仪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毯的纹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谁管？”江锦钰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说的？你说过要好好治病，要保护好自己和韩萱，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韩婧仪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大颗大颗砸在江锦钰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我控制不住……”她哽咽着，像个无助的孩子，“我一闭上眼，就看到韩浙那张脸，听到他说要把萱萱带走，我怕……我真的怕……”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抓着江锦钰的衣袖，指节泛白：“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萱萱了……他们都在逼我，我快撑不住了……”
抑郁症发作时的黑暗，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让她无法呼吸。那些平日里强撑的坚强和倔强，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江锦钰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她轻轻抱住韩婧仪，手顺着她的背慢慢抚摸，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别怕，我在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低头，在韩婧仪耳边轻声说，“你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已经很勇敢了。”
韩婧仪靠在她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把所有的恐惧和无助都倾泻出来。江锦钰就这么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白大褂，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江锦钰想起身，却被韩婧仪死死抓住衣角。
“别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猫，“别留下我一个人。”
江锦钰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重新蹲下来，握住韩婧仪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不走。”
她站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的月光和远处的灯火一起涌进来，照亮房间里的狼藉，也驱散了几分阴霾。“我今晚就在这儿陪你。”江锦钰说，语气不容置疑，“不止今晚，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一直陪着你。”
韩婧仪愣住了，抬头看着她。月光落在江锦钰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满满的认真和心疼。
“你不用一个人扛着。”江锦钰蹲下来，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指尖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你的病，我陪你治；韩浙那边，我们一起想办法；所有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保护你，好不好？”
小时候……韩婧仪的眼眶又热了。那个在寄宿院的器材室里，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凶巴巴地赶走欺负者的大姐姐；那个在紫藤花架下，教她折千纸鹤，说要永远保护她的大姐姐，原来一直都在。
她看着江锦钰温柔的眉眼，看着那双眼睛里映出的自己，哽咽着点了点头。
江锦钰笑了，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躺好。“我去收拾一下，你先休息。”她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动作麻利地将房间整理干净，又去浴室拧了热毛巾，回来帮韩婧仪擦脸擦手。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背靠着床沿，对床上的人说：“我就在这儿，你睡吧，有事随时叫我。”
韩婧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片被黑暗笼罩的角落，仿佛透进了一丝光亮。她往床边挪了挪，轻声说：“床很大，你上来睡吧。”
江锦钰愣了愣，回头时对上她带着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窗外的栀子花香气顺着微风飘进来，混合着江锦钰身上淡淡的柑橘香，让人心安。
“江锦钰。”韩婧仪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江锦钰转过头，在朦胧的月光里，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光。“傻瓜，谢什么。”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握住韩婧仪的手，“我说过会陪着你，就一定会做到。等你好了，我们带萱萱去看紫藤花，去吃遍你想吃的东西，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韩婧仪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夜色渐深，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月光温柔地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仿佛在见证这个约定。江锦钰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韩婧仪，她会陪着她，直到驱散所有的黑暗，直到阳光重新照亮她的世界。
窗外的栀子花，在夜里悄然绽放，甜香弥漫，像一个温柔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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