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明明在楼下的绣架,不知何时移到了书房角落,绷布上的空白面容处,多了几缕若隐若现的银线,像有人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补了几针。
蓝玉杫的脚踝还缠着半截红绣线,线尾在地板上拖出淡淡的水痕,蜿蜒到墙角的通风口。她弯腰去解,却发现绣线像生了根,线头钻进通风口的栅栏里,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这楼有问题。”楚光摸向通风口,金属栅栏上积着层薄灰,但灰层里有串新鲜的划痕,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反复刮过,“刚才跑上来时,二楼根本没有通风口。”
他用断木撬开栅栏,一股樟木混合着霉味的气息涌出来。通风口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借着书房的灯光,能看到里面堆着些折叠的布料,最上面那块蓝布的边角绣着半朵雪莲——和沈曼卿衣角的纹样完全相同。
“是她藏东西的地方。”蓝玉杫的指尖刚碰到布料,通风口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有东西滚了过来。
楚光把手机调成手电筒模式照进去,光柱里滚出个小小的木盒,盒身刻着细密的针脚纹路。他伸手去够,手指刚碰到木盒,通风口突然黑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源。
两人同时后退,只见通风口的阴影里,慢慢伸出只手。
枯瘦的手指捏着枚银针,针尖挑着缕银线,线的另一端……系着只绣成雪块模样的香囊,红绳在黑暗中晃悠,和樟木箱里的那只如出一辙。
“这是‘引路香’。”蓝玉杫的声音发紧,祖父的日记里提过,影族用绣品做的香囊能指引方向,也能……引来不该来的东西,“她在给我们‘指路’。”
那只手把香囊往外递了递,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楚光刚要去接,蓝玉杫突然拽住他——香囊的雪块绣面上,针脚组成了个极小的“死”字。
“是陷阱。”她盯着那只手的手腕,那里有圈浅淡的勒痕,像常年攥着什么东西留下的,“沈曼卿的手腕上没有这个痕迹。”
话音未落,通风口的手突然缩了回去,紧接着是布料拖拽的声音,渐渐远去。木盒还留在原地,盒盖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年轻人正把碎影玉往雪地里埋,背景是慕士塔格峰的轮廓。
楚光用断木勾出木盒,打开时,照片背面掉出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字:
“镜中影,缝不得;雪中痕,拆不得。”
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就,末尾还洇着滴墨渍,形状像颗正在融化的雪粒。
蓝玉杫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那架移到书房的绣品。绷布上空白的面容处,银线不知何时已经绣出了眼睛——针脚组成的瞳孔里,映着通风口的方向,像在催促他们追上去。
而绣品下方的地板上,多了串新的脚印,脚尖正对着通风口内侧的黑暗。
“它在逼我们进去。”楚光握紧碎影玉,玉片的温度突然升高,像是在呼应通风口深处的什么东西,“但规则里没说,通风口通向哪里。”
蓝玉杫的目光落在书房墙上的照片上。刚才没注意到,照片里考古队成员的身后,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架绣绷,绷上的绣品隐约能看出是座楼的轮廓——和他们现在所处的绣楼一模一样。
“照片里的绣楼……”她突然明白,“这栋楼,本身就是件‘绣品’。”
通风口深处传来银线断裂的脆响,像有人在里面剪断了什么。木盒里的照片突然自行燃烧起来,火苗是诡异的蓝色,烧到最后,灰烬里只剩下半缕银线,自动缠上了楚光的手腕。
“走。”蓝玉杫深吸一口气,将碎影玉塞进领口,“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必须跟着线索走。”
楚光点头,率先钻进通风口。蓝布衫的布料在黑暗中擦过他的手臂,带着冰凉的触感,像有人在旁边并肩而行。
通风口的尽头,是片更浓重的黑暗。
而黑暗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沈曼卿的叹息,混着银针穿过布料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