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清晨的警铃
滨海市的清晨总是被海雾笼罩,今天也不例外。灰白色的雾气缠绕着摩天大楼的腰部,让整座城市看起来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刑侦支队队长温烬已经在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二十个小时。桌上散乱着案卷资料,一杯冷掉的咖啡在旁边散发着苦涩的气息。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再次落在白板上的照片——那是两起未破绑架案受害者的照片,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的无情结局。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温队,又有一起。”副队长赵刚的声音急促而紧绷,“张伟,伟达集团的老总,昨晚失踪。今早家属收到了...一只眼睛。”
温烬猛地站起身,外套随手抓起:“地址发我,马上到。”
“林专家也会过去。”赵刚补充道。
温烬皱了皱眉:“犯罪心理的那个?”
“局长特意请来的,说这案子需要专业侧写。”
温烬没再多问,但内心已经筑起一道防线。他见识过太多所谓的“专家”,纸上谈兵的理论家在真实的血腥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四十分钟后,温烬的车停在滨海市最昂贵的别墅区之一。一栋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位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温队。”现场的技术人员小陈迎上来,“家属在客厅,情绪很不稳定。物证在书房,我们还没动。”
温烬点头,目光扫过这栋奢华的建筑:“说说情况。”
“张伟,四十六岁,伟达集团创始人。昨晚参加完商业论坛后没有回家,司机说亲眼看他上了自己的车,但今早车被发现停在公司地下车库,人不见了。早上七点,快递送来一个冷藏箱,里面是...”小陈顿了顿,“是他的右眼。还有一张纸条,要求五百万赎金,旧钞,不连号。”
“和之前一样。”温烬声音低沉,“监控呢?”
“小区大门监控拍到了送快递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身高大约一米七,偏瘦。已经让人去调周边道路监控了。”
温烬正要走向书房,忽然注意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女人。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裤,齐肩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锐利而专注,正仔细观察着别墅周围的环境,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划动,像是在勾勒什么看不见的图案。
“那位是?”温烬问。
小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那就是林星阑专家,犯罪心理画像的。比想象中年轻,对吧?”
温烬大步走向她:“林专家?”
女人转过身,伸出手:“温队长,久仰。我是林星阑。”
她的握手坚定有力,目光直接而毫不避让。温烬注意到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似乎在读取什么信息。
“听说你是局长请来的。”温烬语气平淡,“希望你的心理画像能比我们的实际调查更有用。”
林星阑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或者听出了但不以为意:“每起案件都有自己的语言,我只是帮忙翻译而已。能让我看看现场吗?”
第二节:书房的血腥
书房里,张伟的妻子李薇瘫坐在真皮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一位女警正在旁边轻声安慰她。
“箱子在哪里?”温烬问现场的技术人员。
“在书桌上。”
那是一个普通的医用冷藏箱,此刻敞开着。里面铺着一层冰袋,冰袋上放着一只眼球,瞳孔已经扩散,但能清晰看到虹膜的颜色——深棕色,边缘有一圈浅灰。眼球处理得异常“专业”,没有多余的组织残留,切割面干净得令人不适。
旁边放着一张打印的字条:“五百万,旧钞,不连号。单独包装,等指示。报警即死。”
林星阑站在几步外,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温烬注意到她双手微微握紧,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残忍,不是吗?”温烬说。
林星阑的目光从眼球移到字条,再移到冷藏箱本身:“专业且冷静。凶手有医学背景,可能是外科医生,或者至少受过专业训练。”
温烬挑眉:“仅凭这个就能判断?”
“眼球的摘除方式非常精准,使用了专业工具。这不是普通的报复性伤害,而是有目的的取走。”林星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冷藏箱的选择也显示了理性思维——要保持眼球‘新鲜’,而不是随意处理。”
她向前一步,但保持着距离,仔细观察着眼球:“虹膜颜色很深,但边缘有浅灰色环。张伟的照片上能看到这个特征吗?”
温烬示意小陈调出张伟的照片。果然,在一张近距离的特写中,能看出张伟的右眼虹膜边缘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灰环。
“凶手在展示这是真品。”林星阑说,“但同时也在传递一个信息:我完全掌控着他的生命。”
李薇突然啜泣起来:“他说过有人威胁他...但他说只是商业竞争,不会真的...”
温烬立即转向她:“张太太,您先生说有人威胁他?什么时候?怎么威胁的?”
“大概...大概两周前。”李薇擦拭着眼泪,“他接到几个陌生电话,后来还有一封信...说‘眼睛会记住所有罪恶’之类的疯话。我们加强了安保,但没想到...”
林星阑突然问:“信还保留着吗?”
李薇摇头:“我先生让秘书处理掉了,他说不想让我担心。”
温烬和林星阑交换了一个眼神。前两起案件中的受害者家属也提到过类似的威胁,但当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温队!”赵刚拿着手机快步走进来,“追踪到那个快递员了。监控显示他骑电动车进入这个区域,但绕了几圈才来到这儿。现在已经锁定几个可能的路线,正在追踪。”
“很好。”温烬转向林星阑,“林专家,还有什么高见?”
林星阑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只孤零零的眼球上:“凶手是女性。”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连哭泣的李薇都抬起了头。
“女性?”温烬皱眉,“前两起案件我们都推测是男性所为。体力上要求很高,而且——”
“不是体力问题,是方式。”林星阑打断他,“男性绑架者通常更直接,使用更多暴力控制受害者。但这个系列案件中,受害者都是在几乎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带走的。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没有药物残留,说明凶手使用了心理控制而非体力压制。”
她指向那个冷藏箱:“包装方式也显示女性特征——有序、整洁,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关怀’。男性凶手很少会如此注意细节。还有字句,”她指着纸条,“‘单独包装’,这种用语更像女性。”
温烬沉默片刻。前两起案件确实都有类似特点:受害者都是在看似正常的情况下被带走,现场几乎没有线索。但他们一直认为是团队作案,有周密计划,从未考虑过凶手可能是单独行动的女性。
“我会让调查方向做调整。”温烬最终说,语气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抵触。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接听后面色顿时凝重。
“赎金指示来了。”挂断电话后,他对众人说,“要求今晚十点,滨海港区7号仓库单独交易。”
第三节:港区追踪
夜幕下的滨海港区被雾气笼罩,集装箱堆叠成钢铁迷宫,路灯在雾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温烬站在指挥车里,盯着监控屏幕。数十名便衣警察已经布控在交易地点周围,每个人的耳机里都传来清晰的指令。
“林专家呢?”温烬突然问。
赵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在那边观察。说是不干扰我们行动。”
温烬轻哼一声,注意力回到屏幕上。据李薇说,她按照指示准备了五百万现金,单独前往交易。但警方早已在钞票中植入了追踪器,并在包装袋上做了特殊标记。
“目标出现。”耳机里传来声音。
屏幕上,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集装箱阴影中走出,全身裹在宽大的连帽衫里,看不清面容。他——或者说她——走向李薇,示意放下钱箱。
温烬屏住呼吸。如果林星阑的判断正确,这可能是系列绑架案的真凶。
交易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身影指了指地上的钱箱,李薇放下后后退。身影提起箱子,迅速消失在集装箱迷宫中。
“各组注意,目标移动中。保持距离,等待收网指令。”温烬低声命令。
通过追踪器,他们能看到目标正沿着预想的路线移动。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突然,追踪信号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怎么回事?”温烬问技术员。
“不清楚,信号受到干扰...等等,完全消失了!”
温烬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被发现了。所有单位,立即收网!”
警笛声划破港区的寂静,警察从四面八方涌向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但当他们到达时,只发现被抛弃的连帽衫和钱箱——钱还在,但追踪器已被拆除。
“狡猾的混蛋。”温烬咬牙切齿。
“温队!”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7号仓库后面发现情况!”
当温烬带人赶到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黑色轿车——张伟的座驾。车窗贴着深色膜,但从挡风玻璃能看到驾驶座上有人。
小心地打开车门后,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张伟坐在驾驶座上,已经死亡。他的右眼窝空空如也,覆盖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左手被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空眼窝,仿佛在做一个无声的指控。
“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法医初步检查后说,“眼球是生前被取走的,但死因是颈部受压导致的窒息。”
温烬感到一阵反胃。凶手不仅在警方眼皮底下完成了交易,还同时将人质杀害并布置在现场。这是何等的嚣张和算计。
“队长,这里有张纸条。”技术人员在车内发现了一张压在雨刷器下的纸。
温烬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你们在看,但永远看不见。”
第四节:不眠的解析
回到警局时,天已蒙蒙亮。温烬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召集专案组开会。
会议室白板上已经贴满了三起案件的照片和线索。温烬用马克笔写下最新的关键词:“女性凶手?”“医学知识”“心理操控”“嘲讽警方”。
林星阑静静地坐在角落,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观察记录。当温烬看向她时,她抬起头:“我能说几句吗?”
温烬点头示意。
“凶手熟悉港区布局,知道监控死角,可能在那里工作过或有密切关联。”林星阑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她选择在警方布控下完成交易和放置尸体,不是为了赎金,而是为了展示能力——她在告诉我们,她比我们聪明。”
一位年轻警员嘟囔:“变态炫耀狂?”
“不完全是。”林星阑摇头,“这是一种对话。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引起特定关注。”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三名受害者的照片上,“所有目标都是成功企业家,年龄相仿,社会地位相近。他们之间一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联系。”
温烬沉思片刻:“我们已经查过,他们参加过相同的商业论坛,属于同一个商会,但没有更深入的交往。”
“或许不是直接交往,而是共同参与了某件事。”林星阑说,“某件值得被‘眼睛记住’的事。”
会议室陷入沉默。温烬看着白板上那些血腥的照片,忽然注意到林星阑的一个细微动作——每当她的目光落在受害者眼睛部位时,她的右手会无意识地微微颤抖,虽然她很快用左手控制住了它。
“林专家,”温烬突然问,“你为什么专门研究眼睛相关的案件?”
林星阑明显愣了一下,这是温烬第一次看到她失去那种超然的冷静。但很快,面具又回来了。
“眼睛是灵魂之窗,也是最容易暴露情绪的身体部位。”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罪犯的眼神、受害者的最后目光...这些都能告诉我们真相。”
温烬没有追问,但他确信这位心理专家有自己的秘密。
会议结束后,温烬叫住了要离开的林星阑:“你的观察很有价值。但我需要更多实质性的东西,而不是心理推测。”
林星阑转过身:“给我所有三名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包括他们十年内的所有商业活动、社交圈、甚至医疗记录。答案就在其中某个交叉点。”
“已经有人在做了。”
“那就做得更深入。”林星阑的眼神异常锐利,“凶手不是在随机选择。她有一个名单,而我们需要在她完成之前找出下一个可能的目标。”
温烬凝视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位心理专家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有洞察力。
“你会得到所有需要的资源。”最终他说,“但我希望你的下一个预测能更早一点。”
林星阑几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心理学不是预言,温队。它是基于 pattern 的理解。而这位凶手的模式已经开始显现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温烬独自站在满是照片的白板前。第三只空洞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他,无声地质问着警方为何迟迟不能阻止这场悲剧。
温烬的手机震动,是一条新信息。他打开一看,是技术科发来的初步报告:港区监控中那个身影的身高体重估算——大约170cm,65公斤。体型特征确实符合女性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白板上新贴上的那句话:
“你们在看,但永远看不见。”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凶手的自夸,还是某种提示?
窗外,黎明的光线勉强穿透滨海市的晨雾。温烬知道,又一个不眠之夜开始了。而某个地方,那位“瞳火”杀手正在准备下一次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