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平原深处,死寂更甚。灰白的骨粉没过了脚踝,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巨大的兽骨如同连绵的山丘,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散发着亘古的苍凉与死亡气息。
陆烬找到一处由几根巨大肋骨交错形成的天然骨洞,将墨老和小满小心安置其中。洞内弥漫着浓烈的骨质腐朽气味,却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追杀。
墨老的情况极其糟糕。半边机械身躯多处断裂,裸露的电线闪烁着危险的火花。胸口千机心盘的核心处,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了最重要的几个主齿轮,齿轮转动发出艰涩刺耳的“嘎吱”声,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细微的金属碎片剥落。心盘连接血肉边缘的金色锁毒纹路,因为核心受损,失去了压制,正如同活物般加速向周围健康的皮肉蔓延!被铁狼咬伤的肩膀,毒气混合着锁毒,形成一片恐怖的紫黑色坏死区域,散发着恶臭。
小满蜷缩在角落,后背的黑色晶痂似乎又厚重了一些,颈侧的鳞纹蔓延到了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她似乎很疲惫,抱着膝盖,将小脸埋进去,身体微微发抖。刚才墨老引动兽骨的力量时,她那双蒙着灰翳的眸子曾闪过一丝极其短暂、难以察觉的幽光。
陆烬半跪在墨老身前,看着老人枯槁痛苦的面容和那不断恶化的伤口,新生的苍白右手紧握成拳,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蚀脉火的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他能“感觉”到墨老体内那肆虐的蛇毒和狂暴蔓延的锁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老人最后的生机。这股力量能轻易剥夺生机,却无法像吞噬天衰毒那样精准地“吃掉”这些混合毒素而不伤及墨老本身。
“咳…陆小子…别白费力气了…”墨老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声音嘶哑如同破锣,“老头子…这副身子…早就该进棺材了…靠着师尊的‘千机心盘’…偷了三十年阳寿…值了…”
他枯瘦的、带着油污和血渍的齿轮手,颤抖着指向自己胸口那道贯穿主齿轮的裂痕:“心盘…核心…碎了…锁毒…压不住了…蛇毒…只是…催命符…”
“不!还有办法!”陆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看向墨老腰间那个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千机匣,“告诉我!怎么修它?或者…怎么用它救你!”
墨老看着陆烬眼中那近乎偏执的火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慰,有无奈,更有一丝深藏的疯狂。
“修…不了…”他喘息着摇头,“核心…是…上古‘星纹金’…早已…绝迹…”他顿了顿,齿轮手艰难地移动到千机匣上,抚摸着匣体表面一道深深的凹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但是…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猛地抓住陆烬那只苍白的手,力量大得惊人:“千机匣…是…我师尊…毕生心血…它…记录了…‘千机引灵术’…核心!把…把它的核心…拆下来…替换…我的心盘!”
“什么?!”陆烬瞳孔骤缩!千机匣是墨老视若生命的传承之物,更是他操控机械、引动骸骨之力的关键!拆掉它的核心?这和毁掉它有什么区别?而且,用匣子的核心替换心脏(虽然已经是机械心脏)的核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稍有不慎,就是立刻毙命!
“听着!”墨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亢奋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时间了!锁毒…马上就要…侵蚀心脉!那时候…神仙难救!千机匣的核心…虽然…不如星纹金…但足够…承载…我的意识…和…部分力量!这是…唯一的活路!也是…唯一的…战斗之路!”
他死死盯着陆烬:“你…需要帮手!小满…需要保护!老头子…不想…当累赘!更不想…死在…那群鬣狗手里!拆!用你的火…小心点…剥离…核心!然后…帮我…换上!”
陆烬看着墨老眼中那燃烧的、近乎殉道般的疯狂光芒,又看了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满,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他明白了墨老的决绝。这不仅是求生,更是在这绝境中,以自身为材料,进行一次向死而生的疯狂改造!只为获得继续战斗、守护同伴的力量!
“好!”陆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布满裂纹的千机匣,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苍白的新生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下,悬停在千机匣上方。蚀脉火的幽光在掌心流转,不再是狂暴的衰朽,而是被强行约束、凝聚成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蚀灭”之力。这需要对力量入微级的掌控,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毁掉匣子核心。
汗水顺着陆烬的额角滑落。他屏住呼吸,心神沉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指尖微动,一缕比发丝还细的幽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精准地刺入千机匣表面一道细微的符文缝隙…